润玉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指尖微颤,想要触碰那冰凉柔韧的花瓣,却又在中途停住。
喉结滚动了一下,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压抑着无数情绪的、低哑的回应:“润玉…谢尊神厚赠。”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波澜。
身份之别,处境之艰,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将他心中那点骤然生发的、不该有的悸动牢牢锁死。
他只能将这份突如其来的馈赠与那份难以言喻的悸动,深深埋入心底最深处,不敢流露分毫。
温颜并未在意他的失态,或者说,她洞若观火,却并不点破。
她只是淡淡颔首,身形便如来时一般,悄然隐入云深之处,消失不见。
留下润玉独自一人,对着一片为他而盛开的、寂静的星夜之花,以及胸腔里那颗前所未有、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久久伫立。
星河依旧无声流转,而有些东西,似乎已然不同。
温颜自九天星河处返回扶风山,方才踏入殿门,便觉族中气氛有异。
云翳长老面色凝重地迎上前来,“尊上,您回来了。”他语气沉肃,
“方才花界牡丹芳主突然带人闯来,气势汹汹,声称我族中人擅闯花界,还掳走了她们一位名叫锦觅的精灵,要我们立刻交人交鸟,否则便要断绝鸟族一切吃食供给。”
温颜眉梢微挑:“哦?穗禾呢?”
“穗禾公主出面应对,那牡丹芳主言语咄咄逼人,甚至动了手,幸得尊上平日教导,公主修为精进,并未吃亏,反而胜了一招,此刻已将那牡丹芳主一行人暂时逼退至山门外,但对方仍不肯离去,扬言若不交人,便要…”
话音未落,殿外便传来一阵灵力碰撞的嗡鸣与娇叱之声,显然是又动起了手。
温颜神色未变,一步踏出,已至扶风山门之外。
只见山门前的云台上,穗禾一身劲装,手持羽剑,剑尖遥指对面略显狼狈的牡丹芳主,气息虽有些急促,但目光锐利,寸步不让。
她身后,是一众义愤填膺、剑拔弩张的鸟族将士。
而对面的牡丹芳主,发髻微乱,衣角有一处被剑气划破,脸上满是惊怒交加,她身后跟着的几位芳主和花界精灵亦是面色惶然又强自硬撑。
“尔等鸟族欺人太甚,速将锦觅和那贼鸟交出,否则休怪我花界断了你们的口粮。”牡丹芳主色厉内荏地喝道。
穗禾冷笑:“笑话,你说闯就闯,说搜就搜?
我鸟族圣地,岂容你放肆,什么锦觅黑鸟,听都没听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断我族吃食?尽管试试。”
“你。”牡丹芳主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便要再催动灵力。
就在这时,一道平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淡淡响起:“本尊倒不知,何时花界,又轮到你来做主了?”
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无上威严,瞬间压下了场中所有嘈杂与灵力波动。
众人皆是一震,循声望去。
温颜不知何时已立于山门最高处,青衣墨发,神情淡漠地俯瞰下方,额间凤凰神纹在日光下流转着淡淡金辉。
“尊上!”鸟族众人顿时士气大振,齐齐躬身行礼。
牡丹芳主等人则是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
温颜目光落在牡丹芳主身上,并未动用任何威压,却让后者感到一股源自血脉与神魂深处的压制,几乎喘不过气。
“长芳主,”温颜缓缓开口,“看来待罪司花的清闲,并未让你学会审时度势。”
牡丹芳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尊神恕罪,并非小仙放肆,实是鸟族掳我花界精灵在先,又伤我界中人,小仙不得已才…”
“掳掠?”温颜打断她,语气微冷,“你亲眼所见?还是证据确凿?”
“这…锦觅确实失踪,且有精灵见到有鸟族身影…”
“呵,”温颜轻笑一声,“天地之大,莫非一只鸟飞过,皆要算在我鸟族头上?至于那名为锦觅的精灵…”
她略一停顿,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她早已不在花界,更不在我鸟族。
至于她去了何处,与何人在一起,皆是天意机缘,非你我能强求。
尔等司花不力,看护不周,弄丢了精灵,反倒来我族地撒野?”
牡丹芳主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煞白。
温颜继续道,声音渐沉:“至于断绝鸟族吃食?长芳主,你似乎还未认清现实。
如今六界花木枯荣,已不归尔等执掌。
本尊念旧,允尔等待罪之身司花,是予尔等将功折罪的机会,并非尔等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翠色生机道韵流转,整个扶风山周围的花木仿佛受到召唤,瞬间变得更加生机勃勃,灵气盎然。
“花木开否,果结与否,皆在本尊一念之间。
与鸟族为友,则风调雨顺,百花盛放;若为敌…”温颜眸光微转,落在牡丹芳主身上,虽未说完,但那意味不言自明。
牡丹芳主浑身一颤,额角渗出冷汗。她终于彻底清醒地认识到,时代早已变了。
眼前这位凤凰尊神,手握的才是真正的生杀予夺之权。
“尊神恕罪,是小仙糊涂,小仙鲁莽…”她终于低下头,声音发颤。
“回去好生司你的花。”
温颜收回目光,语气淡漠,“莫要再行僭越之事。否则,这待罪之身,也该换换人了。”
“是…是…”牡丹芳主再不敢多言,带着一众噤若寒蝉的花界精灵,狼狈不堪地匆匆离去。
鸟族众人见状,无不面露快意与崇敬之色。
穗禾收剑入鞘,走到温颜身边,眼睛亮晶晶的:“阿姐!”
温颜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应对得尚可。日后遇事,亦需如此,不卑不亢。”
“嗯。”穗禾用力点头。
温颜望向花界众人消失的方向,目光悠远。
锦觅与旭凤…天意么?
她淡淡一笑,转身重回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