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的灵气稻穗在护村阵角的老槐树上蜷成一团时,正望着暮色中低垂的稻穗。掌心的药锄沾着未干的血渍,那是方才替幼狐挡住赤阳教“棘心箭”时留下的,可比起灵脉深处的钝痛,这点外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他靠着粗糙的树干滑坐在地,道袍下摆沾满焦土——三日前被烬灭咒灼伤的灵田,至今仍泛着令人窒息的枯黑。
“不开心啊。”他的低语惊飞了栖息在槐叶间的萤火虫,这些被虎娃雷火灵气温养的小生灵,此刻正用微弱的光,拼出他教虎娃写的第一个“稻”字。树影在暮色中摇曳,像极了老娘临终前晃动的稻穗灯笼,明明灭灭,却再照不亮他此刻的迷茫。
李寡妇的擀面杖在灶台前顿了顿,她望着茧居窗纸上拉得老长的影子,忽然想起陈二柱十三岁那年,因没能救下被邪祟咬伤的耕牛,躲在柴房哭了整夜。新烤的“开心饼”在炉膛里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每块饼面都用糖霜绣着虎娃画的雷火稻穗,饼心藏着能驱散郁气的“笑靥花”。
王大爷的火铳喷出的“解闷稻烟”在老槐树上绕了三圈,最终凝成虎娃儿时的模样——肉乎乎的小手举着刚编的稻穗草帽,仰头喊着“柱哥戴”。老人蹲在远处的田埂上,铳口对着天空,却把所有担忧都藏进了烟圈里。
秋生的《青囊真解》无风自动,“释怀篇”的插图突然显形:陈二柱的灵脉被绘成一株倾斜的稻穗,根须缠着“护村”“护亲”的咒纹,却在深处藏着未愈合的裂痕——那是三年前替虎娃挡下“断心刃”时留下的,也是昨夜看见禾心为护稻种被冰棱划伤时,新添的痛。
虎娃的雷火灵气裹着暖烘烘的粟米香袭来时,陈二柱正用指尖在地上画着残缺的护村阵图。少年的剑尖挑着块还冒着热气的开心饼,糖霜在暮色中泛着微光,映出他发梢沾着的稻壳:“柱哥的不开心,比雾隐山的雾还浓。”他忽然蹲下身,用雷火灵气轻轻托起陈二柱发颤的手腕,“你看,你的稻穗连萤火虫都哄不好了。”
那些方才还蔫垂的萤火虫,在虎娃的雷光中突然变得明亮,它们扑棱棱飞起来,在陈二柱眼前拼出李寡妇熬药时的背影、王大爷擦火铳的侧影,还有禾心在灵田埂上蹦跳的模样。少年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茧,那里新添了道浅疤,是今天替稻鼠修补洞穴时被碎石划的。
“老娘说过,”陈二柱望着萤火虫组成的光影,声音里带着释然的哑,“稻穗垂头不是认输,是在等灌浆的雨。可我这穗子……”他摸着腰间发烫的“难行佩”,焦土的气息混着稻香涌入鼻腔,“总怕雨来的时候,田里的苗早被邪祟啃光了。”
禾心的禾纹灵气裹着药香袭来时,少女的裙摆还沾着治伤的灵泥。她蹲在陈二柱另一侧,将“复脉膏”轻轻抹在他手腕的伤处,禾纹在疤痕上织出小小的稻穗:“柱哥以为不开心是弱点,”她的指尖点了点他眉心的稻穗印记,“可你的不开心,像稻壳上的纹路,让我们知道该往哪使劲。”
暮色渐浓时,李寡妇的开心饼送来,饼面上的雷火稻穗突然活了过来,在陈二柱掌心蹦跳着驱散郁气;王大爷的火铳声变成了舒缓的民谣,每句都唱着稻村的旧事,唱着他如何带着襁褓中的虎娃回到废墟;秋生翻开《青囊真解》,新章插图里陈二柱被萤火虫、雷火、禾纹环绕,灵脉的裂痕中渗出微光,下方注着:“心有戚戚,方知人间烟火重;肩有沉沉,始觉守护滋味长。”
“柱哥,”虎娃忽然举起块开心饼,糖霜在他鼻尖沾成小太阳,“秋生哥说,这章叫‘稻影释怀’。”陈二柱咬下一口,笑靥花的甜混着粟米的香,在舌尖炸开,竟尝出了老娘当年哄他吃药时,藏在糖块里的稻香。他摸出用萤火虫光和两人灵气共炼的“释心佩”,佩面上的稻穗阴影中,藏着虎娃画的歪扭笑脸、禾心绣的禾纹补丁。
山风掠过,带来开心饼的甜香和释心佩的清响。陈二柱忽然看见老槐树下的焦土里,竟冒出了几株细弱的稻芽——它们顶着暮色,用稚嫩的绿,对抗着烬灭咒留下的黑。虎娃的雷火、禾心的禾纹、还有他的稻穗光,正顺着泥土渗入芽尖,像极了他们三人交叠的掌纹。
赤阳教的残咒在夜色中消散时,护村阵的石砖上正浮起萤火虫的光绘,那是虎娃偷偷画的“柱哥笑”。而陈二柱望着身边两个忙不迭替他驱赶蚊蝇的少年,忽然明白:这世间的不开心,从来不是独行的雾,而是有人举着灯,牵着你的手,陪你穿过泥泞。当风掠过灵田,新稻芽的穗尖划过月光,每一声轻响都是对心情的回答:因为有人把你的不开心,酿成了照亮前路的光,所以再深的愁,也能在这份羁绊里,长成守护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