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城,一座令人惊叹的城市,它宛如一座悬浮于时空乱流之上的梦幻城堡。这座巨大的城池由凝固的时光碎片和流淌的月光水晶精心构筑而成,仿佛是时间与空间的杰作。
城中的尖塔林立,高耸入云,它们在永恒的暮色中折射出冰冷而秩序的光辉。廊桥飞渡,连接着各个建筑,使得整座城市显得错落有致,充满了艺术感。
与普通城市不同的是,时之城的天空并非凡俗的蓝天白云,而是流淌着一条横贯天穹、由无数明灭星屑汇聚而成的璀璨星河。星河如银练般横亘天际,闪烁着微弱而迷人的光芒,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在这星河之下,一轮巨大的血月永恒悬挂。它并非真正的天体,而是由母亲最后残魂与守护意志所化的印记。血月散发着粘稠、沉郁的暗红光芒,如同凝固的琥珀,将整座时之城笼罩在一片悲怆而肃穆的暮色里。
仔细观察血月的表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蜷缩沉睡的女性轮廓。那是月夜最后的烙印,仿佛她在沉睡中守护着这座城市。
血月的边缘,粘稠如血浆的光晕缓缓流淌,时不时会剥离出一滴微小却无比纯净的、如同红宝石般的暗红光粒。这些光粒无声无息地坠向下方冰冷的城池,仿佛是母亲对这座城市最后的馈赠。
时之城最高处,“守望尖塔”的露台边缘。
青年神子静静伫立。暗金龙鳞战甲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赤金的竖瞳深处沉淀着时光的沧桑与重获新生的沉重。
他微微仰着头,熔金的眼眸倒映着天穹上那轮永恒的血月,以及月面上母亲沉睡的轮廓。夜风吹拂着他银紫色的发梢,带来时空乱流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冰冷气息。
一滴新生的暗红光粒,恰好从血月边缘剥离,无声地坠落,划破冰冷的暮色,向着他的方向飘落。
他缓缓抬起覆盖着暗金龙鳞的右手,掌心向上。
噗。
那滴纯净的、蕴含着母亲最后思念与守护意志的暗红光粒,如同拥有生命般,轻盈地落入他的掌心。
光粒触碰到龙鳞的瞬间,并未碎裂,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瞬间渗入其中。
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带着月桂清香的温暖气息,如同最轻柔的叹息,瞬间拂过他的灵魂。
青年神子熔金的竖瞳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他缓缓收拢五指,将那滴光粒带来的暖意紧紧攥住,仿佛握住了母亲最后残留的温度。
他低下头,目光穿透尖塔的阻隔,落向下方巨大训练场中那个不断跃动的身影。
训练场由最坚硬的时光水晶铺就,冰冷光滑。场中,一个身姿矫健的少女正在练剑。她有着与青年神子相似的银紫色长发,在高速移动中如同流动的星河。
身上覆盖着轻便的银紫色贴身软甲,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曲线。手中一柄细长的、如同液态月光凝聚而成的长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尖锐的破空声和细碎的星芒轨迹。
她正是青年神子的妹妹。此刻,她正对着一排由高度凝聚的时空能量构成的假想敌,进行着永无止境的突刺练习。剑光如电,身影如幻。
每一次突刺都精准、狠辣,带着一种摒弃了所有情感、只为追求极致效率的冰冷意志。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粘在光洁的额头,紧抿的唇线如同刀锋。
那双继承了母亲月魔血脉的银紫色眼眸,在专注的杀伐中,冰冷得如同两颗打磨完美的紫水晶,倒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目标的咽喉与心脏。
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些能量假想敌,也从未抬起,望向天穹那轮守护着她的血月。
青年神子看着妹妹在冰冷场地上不知疲倦地挥剑,看着她眼中那深埋的、用近乎自虐的训练来麻痹的悲伤与空洞,熔金的竖瞳深处掠过一丝无法言喻的痛楚。
他摊开手掌,掌心那滴血月光粒融入的地方,皮肤下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弱的暖意。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望向那轮巨大的血月,望向月面上母亲沉睡的轮廓,无声地翕动着嘴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灵魂低语:
“…母亲…”
低语在冰冷的夜风中消散,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沉重的责任。
…
与此同时。
轮回庭。
绝对的死寂如同凝固的琥珀,包裹着这片被时空裁决戟强行割裂出的孤岛。
中央那片曾滋养白花的玉白色净土,连同那株水晶花茎,早已在花朵极致盛放后彻底崩解消失,只留下一片与其他区域毫无二致的冰冷银灰色地面。
唯有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血腥与白花清冽的奇异气息。
影风依旧枯坐在原地。
暗银长袍前襟,被记忆诅咒之匕贯穿心脏时喷涌的大片暗金血渍已然凝固成深沉的暗褐色,如同最丑陋的伤疤烙印在衣袍之上。
裁决戟横陈在他染血的膝头,戟身彻底被斑驳厚重的铁锈覆盖,曾经的神威荡然无存,如同一截被遗忘在时光长河中的凡铁废器。
戟身与戟刃连接处,那丛象征着月夜最后意志的水晶荆棘金属簇,中心只余下一个黯淡无光的凹坑,如同失去了眼珠的空洞眼眶。
他低垂着头,银色的碎发无力地垂落,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毫无血色的下颌。
胸膛不再起伏,生命的气息微弱到近乎虚无,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那只曾覆上采儿手背的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指尖沾着干涸的血痂。
整个轮回庭,只有一处存在微弱的光源。
影风身前不远处,那片崩解的白花净土边缘。
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冰冷的银灰色地面上。
三岁模样的采儿。
她穿着小小的、同样素白的布裙,赤着一双白嫩的小脚丫,悬空晃荡着。
一头柔软的黑发扎成两个小小的发髻,圆润的脸蛋如同剥壳的鸡蛋,带着婴儿特有的粉嫩。
此刻,她正低着头,无比专注地摆弄着怀中那个破旧的、针脚粗糙的布偶。小胖手笨拙地揪着布偶的耳朵,又拍拍它的肚子,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起,发出含糊不清的、只有她自己能懂的咿呀软语。
那双大大的眼睛,是纯净剔透的琥珀金色,如同融化的蜂蜜,倒映着怀中破旧的布偶,充满了孩童最天真无邪的好奇与满足。
她玩得那么投入,仿佛这冰冷的轮回庭是她最安全的乐园,这破旧的布偶是她唯一的珍宝。时间在她身上似乎失去了意义,只有布偶和她小小的世界。
影风枯死般的气息,凝固的血迹,斑驳的废戟…一切都与她无关。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静谧中——
玩着布偶的幼年采儿,摆弄布偶耳朵的小胖手,毫无征兆地…停顿了。
紧接着,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张粉嫩圆润、写满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所有的表情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瞬间抹去!只剩下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非孩童应有的绝对平静。
那双纯净剔透的琥珀金色大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投入了无形的石子,一圈冰冷的、纯粹由暗金构成的涟漪瞬间荡开,迅速吞噬了所有温暖的蜜糖色泽!
琥珀金瞳,在万分之一秒内,化作了两轮深不见底、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暗金旋涡!在旋涡的最深处,仿佛沉淀着跨越了无尽轮回的疲惫。这种疲惫并非仅仅源于身体的劳累,而是一种对时间和空间的深深厌倦,仿佛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生生死死,却始终无法逃脱这无尽的循环。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洞悉万物的冰冷,如同宇宙中最寒冷的星辰,无情地俯瞰着世间的一切。这种冰冷并非来自于情感的缺失,而是一种对万物本质的透彻理解,使得所有的事物在她眼中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和温度。
而在这疲惫与冰冷之上,更有一种近乎非人的、俯瞰棋局的漠然。她似乎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范畴,不再被情感所左右,而是以一种近乎神的视角,冷漠地观察着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棋手在棋盘上摆布着棋子,对每一步的走向都有着绝对的掌控。
她那小小的嘴唇,微微地开合了一下,动作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骤然响起。这个声音虽然年轻,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仿佛能够刺破轮回庭的死寂,让整个空间都为之颤抖。
那声音如同冰珠砸落在玉盘上,每一个字都清脆而响亮,却又带着一种非人质感,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影风,”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小小的身体依旧安静地坐着,怀中抱着那个破旧的布偶,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然而,她那双暗金的旋涡之眼,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一般,穿透了影风低垂的银发,直直地锁定了那具枯槁身躯深处即将彻底熄灭的灵魂之火。
“……第三次的游戏……”她的话语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在她暗金旋涡般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冰冷腥味。这丝腥味转瞬即逝,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那是来自深渊的凝视,蕴含着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准备好了吗?”她的最后一句话,如同审判的钟声,在影风的灵魂深处敲响,预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游戏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