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忽然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足以撼动认知根基的问题:“纲手大人,您认为,为何您的祖父千手柱间,会被尊称为‘忍者之神’?”
纲手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千手一族后裔与有荣焉的笃定回答:“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凭借他那冠绝忍界的木遁血继限界,是凭借他那横扫八荒、实实在在杀出来的赫赫威名!那是足以镇压一个时代的绝对力量!” 在她看来,这个答案天经地义。
佐助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黑色的碎发随风微动,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仿佛看穿了历史表象的笑意:“仅仅……是因为力量吗?”
他不等纲手出言反驳,便以平缓却带着千钧分量的语调继续列举,如同在展开一幅被尘封的强者画卷:“且不说战国时代本就豪强并起,强者如过江之鲫。单论个人实力,与您祖父齐名、纠缠一生的宇智波斑,其掌控九尾、毁天灭地的威能,想必您也从家族秘辛和木叶记载中知晓一二;日向一族当年的‘天忍’,白眼威能开发至极致,体术纵横睥睨,亦是威震四方;还有那擅长阴阳遁的羽衣一族族长‘澜’,操纵骨骼、杀戮无算的辉夜一族强者‘青阳’……这些曾在史册上留下惊才绝艳一笔的豪杰,他们的实力,当真就比初代火影差上很多吗?为何历史独独将‘神’的冠冕,赐予了您的祖父?”
“再看与他同期创立了其他四大忍村的‘影’们,”佐助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间的帷幕,看到了那些开村立派的枭雄,“风影沙门,以磁遁操控金沙,埋葬无数强敌;水影白莲,于血雾之中奠定雾隐基业;土影石河,尘遁之下,万物化为虚无……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凭借绝对实力独霸一方的绝世强者?为何他们,就没有获得这超越凡人、近乎信仰的‘神’之尊称?”
这一连串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名字和尖锐的反问,如同冰冷的雨点,敲打在纲手固有的认知上,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发现,自己似乎从未如此冷静、客观地横向比较过那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力量,固然是祖父被尊崇的基石,但若仅凭毁天灭地的力量,似乎确实不足以解释这独一无二、近乎符号化的至高称号。
她秀眉紧蹙,指尖无意识地抵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尝试着剥离纯粹的力量因素,给出另一个更偏向功业的答案:“或许……是因为祖父所建立的功绩,远超他们所有人?” 她努力回忆着史书和人们口耳相传中对祖父的评价,组织着更具概括性的语言,“别人提起他,总会说,他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真正平定乱世的男人’。他结束了持续数百年的战国时代。”
这个说法,似乎更接近了一些本质,触及了历史的转折点。
佐助点了点头,对纲手的回答表示了部分的认可,仿佛在肯定她思考方向的转变:“不错,‘终结乱世,开创一国一村之制’,这份划时代的、前所未有的功绩,确实足以被尊为‘忍者之神’,受后世敬仰。但是,”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炬般射向纲手,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这伟大功绩的背后,究竟代表了什么?这‘终结’与‘开创’之间,隐藏着怎样的真实?你可曾真正深入想过?”
纲手被问得心头一紧,蹙眉陷入了更深的沉思,尝试着理解佐助话语中那不同寻常的深意:“代表了……一个新时代的来临?”她斟酌着用词,语气带着一丝探索的不确定,“至少,在祖父建立木叶之后,战国时代那种无休无止、波及所有大小家族的混战,表面上确实是结束了。平民……应该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易被卷入忍者家族之间的战斗,承受流离失所和家破人亡的痛苦了吧?”她的语气到最后,已经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这更像是一种基于历史课本和家族荣耀传承的固有认知,而非经过审视的结论。
佐助闻言,脸上露出了略带嘲讽的、看穿一切的笑意,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缓缓伸手指向窗外,指向下方那片尚存大量焦黑残骸、无数工匠和忍者正在其间艰难重建的村落景象,他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寒冬的溪流:
“是吗?真的……再也没有战乱之苦了吗?”
他不需要提高声调,那满目疮痍、尚未抚平的战争创伤本身就是最有力、最残酷的质问。
“请你看看脚下这片土地,看看这些尚未清理干净的瓦砾和断壁残垣,”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链条,将纲手的目光牢牢锁在那片废墟上,“回想一下刚刚结束的、由大蛇丸和砂隐村联手发动的毁灭性袭击,再往前追溯,惨烈的第三次忍界大战,夺走无数生命的第二次忍界大战……那些在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骨,那些在战火中失去父母、眼神空洞的孩子,那些倚门期盼却再也等不回子女的孤独老人……”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打在纲手的心上,震得她灵魂发颤。
“纲手大人,面对这循环往复、似乎永无止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的杀戮与仇恨连锁,您还能如此肯定地、理所当然地说出‘平民不再受战乱之苦’这样的话吗?”
纲手顺着佐助那仿佛带着诅咒力量的手指看去,重建工地上的人们,即使是在劳作中,脸上也依旧带着无法完全散去的悲伤、疲惫与惊悸。她想起了自己在战争中失去的、笑容纯真的弟弟绳树,想起了同样被战争吞噬的恋人加藤断,想起了在无数次S级任务中亲眼所见的、被战火蹂躏的村庄和那些绝望麻木的面孔……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却发现任何基于过往认知的辩解在此刻血淋淋的现实和犀利的逻辑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虚伪且无力。最终,她只能呐呐不语,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一记无形的、响亮的巴掌狠狠扇过,所有的骄傲和固有的认知都在这一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