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国王都,北城门。
往日喧嚣繁华的城门内外,今日却被一种沉重肃穆到极致的气氛所笼罩。黑压压的人群自发地聚集在道路两侧,从平民百姓到士绅商贾,人人缄默无声,脸上带着悲戚、愤怒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城门外,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静静肃立。为首的,正是镇北王萧无敌与其王妃沈冰清。
萧无敌依旧穿着那身略显陈旧的王爷常服,腰杆挺得笔直,如同北境永不倒塌的雄关。但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却刻满了无法掩饰的悲痛,一双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远方官道的尽头,握着佩刀刀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王妃沈冰清一身素缟,脸色苍白如纸,若非身旁的侍女搀扶,几乎难以站立。她美丽的眼眸早已哭得红肿,泪水无声地滑落,嘴唇被咬得渗出血丝,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呜咽。
在他们身后,是朝中以三皇子为首的文武官员,以及无数自发前来迎接的军中将领、老兵。林婉儿也站在王妃身侧,一身淡雅衣裙,面容清减,眼中含泪,紧紧握着王妃冰凉的手,给予着无声的支撑。
空气凝重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终于,远方官道上,出现了一支队伍的身影。一支打着赵国旗帜的队伍,正缓缓行来。队伍中央,一副由八匹骏马拉着的、覆盖着天武国旗的巨大棺椁,刺目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来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
赵国队伍在距离百丈之外停下。一名身穿赵国官服、神色倨傲中又带着一丝谨慎的中年男子,率先下马走来,正是赵国此次的使者,也是策划此次挑战的主脑之一——赵诺。
他走到萧无敌面前,敷衍地拱了拱手,朗声道:“赵国使者赵诺,奉我皇之命,护送贵国萧天旭将军灵柩归来!望贵国谨守约定,如期举行…”
“滚开!”
萧无敌一声低吼,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的咆哮,蕴含着无尽的悲愤与杀意,瞬间打断了赵诺的话。那恐怖的沙场煞气猛地爆发,竟让先天后期的赵诺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面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萧无敌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落在了那副棺椁之上。他一步步,如同拖着千斤重担,走向棺椁。王妃沈冰清在林婉儿的搀扶下,踉跄着跟上。
每靠近一步,他们的身体就颤抖得越发厉害。
终于,萧无敌走到了棺椁前。他伸出那双曾经挥斥方遒、斩敌无数的颤抖的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抚上了冰冷的棺盖。
周围死寂一片,无数道目光聚焦于此,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猛地一用力!
棺盖被推开!
棺椁内的情形,瞬间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只见萧天旭安静地躺在其中,身穿残破却依旧威严肃穆的将军铠甲,面容似乎经过精心的处理,竟保存得相当完好,除了脸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苍白,仿佛只是沉睡。甚至连脖颈处那道致命的伤口也被巧妙地缝合掩饰了起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赵国为了最大限度地刺激天武国,为了让这场“交接”更具冲击力,可谓是“用心良苦”!
“旭儿…我的旭儿啊!!!”
王妃沈冰清在看到儿子面容的刹那,一直强撑的意志彻底崩溃了!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猛地扑到棺椁上,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抚摸着萧天旭冰冷的脸颊,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泣不成声。
“旭儿…娘的心头肉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娘走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旭儿…” 一声声悲怆的哭喊,如同杜鹃啼血,让闻者无不心碎落泪。
林婉儿扶着棺椁,倾诉着这三年的思念之情!
萧无敌这位铁血一生的王爷,此刻也是虎躯剧震,老泪纵横。他看着棺中那张与他年轻时颇有几分相似、却再无生气的脸庞,看着儿子那身染血的战甲,看着那道被勉强缝合的致命伤…无穷无尽的悲痛、愤怒、愧疚如同狂潮般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抬头,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向赵诺,那目光中的疯狂杀意,几乎要将对方撕碎!
赵诺被看得头皮发麻,强自镇定道:“萧王爷,人已送到,还请节哀。关于两国挑战之事…”
“滚!”萧无敌再次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否则,本王现在就让你给我儿陪葬!”
恐怖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压向赵诺,他身后几名赵国护卫脸色大变,连忙上前。三皇子也适时上前一步,沉声道:“赵使者,今日只迎英灵,不谈国事!请吧!”
赵诺脸色青白交加,看着周围无数天武国人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仇恨目光,终究不敢再刺激这群即将疯狂的哀兵,冷哼一声,悻悻地带人后退,却并未远离,显然还要等着后续。
而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万兽森林深处,地脉灵眼洞窟之中,萧瑟的突破,也到了最凶险、最关键的时刻!
他盘坐在冰火双潭的分界线上,周身毛孔大开,疯狂吞噬着两种极端却又交融的磅礴灵气。他的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战场!
左侧身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蓝色玄冰,寒气刺骨,经脉几乎要被冻裂;右侧身体,却皮肤赤红,青筋暴起,如同被投入熔炉炙烤,仿佛随时要燃烧起来!
冰火两种极致能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拉扯,试图将他彻底撕裂!剧烈的痛苦远超想象,几乎要摧毁他的神智。他的皮肤表面,因为无法承受这恐怖的能量冲击,开始寸寸裂开,渗出细密的血珠,转眼间便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看上去凄惨无比!
丹田之内,那原本充盈到极致的先天真气气旋,正在疯狂压缩、旋转,试图凝聚出第一滴真元,叩开炼气境的大门!但那层壁垒无比坚韧,每次冲击都差之毫厘,反而引动体内冰火能量更加狂暴的反噬!
“呃啊!!!”萧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低吼,额头冷汗(刚渗出就被蒸发或冻结)涔涔,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爆体而亡!
他一直无法突破!积累早已足够,但似乎总缺少一点最关键的东西,一点能将所有力量统合、完成最终质变的契机!冰火能量的冲突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
守在旁边的蓝冰芯焦急万分,她能看到萧瑟体内能量的狂暴和失控,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她虽然天生能掌控这里的冰火能量,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别人突破。
眼看萧瑟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开裂处越来越多,鲜血几乎将他彻底浸泡,意识都开始模糊,即将彻底被能量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蓝冰芯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看着萧瑟痛苦的模样,想起他讲述大哥战死时的悲伤,想起他想要变强的决心…
“你不能死!”她轻声说着,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下一刻,她周身骤然亮起璀璨的红蓝双色光芒!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团最纯净、最本源的冰火能量体!
她伸出双手,轻轻按在萧瑟几乎要裂开的背心之上!
顿时,一股无比精纯、温和、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奇特能量,如同母亲的手,温柔地抚平狂暴的江河,缓缓注入萧瑟的体内!
这股能量进入的瞬间,萧瑟体内那原本激烈冲突、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的冰火能量,仿佛遇到了君王般,瞬间变得温顺下来!它们不再冲突,而是开始在这股外来能量的引导下,奇迹般地交融、调和,化作一种更为高级、充满生机的混沌能量!
这股混沌能量迅速流遍萧瑟的四肢百骸,修复着他破损的经脉和身体,然后如同百川归海般,浩浩荡荡地涌入他的丹田,包裹住那疯狂旋转却始终无法突破的气旋!
得到这股生力军的加入,那气旋旋转的速度陡然暴增百倍!
压缩!再压缩!
量变终于引发了质变!
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声巨响,在萧瑟的灵魂深处炸开!
丹田之内,那庞大无比的气旋猛地向内塌陷,最终凝聚成了一滴晶莹剔透、如同液态宝石般、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真元!
炼气境!成!
轰! 一股远比先天真气强悍精纯十倍不止的炼气真元,如同苏醒的巨龙,瞬间涌遍萧瑟全身!他体表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结痂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更加强韧的皮肤。一股强大的威压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扩散开来,震得整个洞窟都微微颤动!
他成功突破了!
而在他身后,蓝冰芯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周身璀璨的红蓝光芒骤然黯淡下去,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气息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萧瑟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实质!他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体内那奔腾的强大真元,也感受到了身后那迅速衰弱下去的气息。
他豁然转身,看到倒在地上的蓝冰芯,瞬间明白了一切!
是她在最后关头,不惜代价,动用了一种类似本源的力量,帮助自己调和了冰火能量,一举突破了瓶颈!
“蓝姑娘!”萧瑟心中一紧,急忙上前将她扶起,炼气真元毫不吝啬地输入其体内,却发现她的身体仿佛一个漏斗,真元输入进去便迅速消散,根本无法留住,她的本源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损耗。
蓝冰芯艰难地睁开眼皮,看到萧瑟成功突破,气息强大,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成…成功了就好…我好困…睡一会儿…”
说着,她便头一歪,彻底昏迷了过去。
萧瑟抱着怀中轻得像一片羽毛、气息微弱的少女,看着她为了帮助自己而变成这般模样,再想起远方王都那正在迎接大哥棺椁、悲痛欲绝的父母…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有突破的喜悦,有对蓝冰芯的感激与愧疚,更有对远方亲人的牵挂与对赵国那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紧紧握住了拳头,炼气境的力量在体内奔涌。
变强的道路,终于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但前方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