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托付
天刚蒙蒙亮，扎纸店的门就被敲响了。
林瑶带着几个警察站在门外，脸色凝重。她看了一眼胖子脖子上的纱布，又看了看陈子轩手臂上的伤口，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胖子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林瑶听完，立刻让人把那个昏迷的黑衣人铐起来，押上警车。另外几个警察在院子里勘查现场，拍照取证。
“逃了一个？”林瑶看向张清玄。
“嗯。”张清玄靠在后院的槐树下，脸色依然苍白，但精神好了些，“为首的那个，身手不错，见势不对就跑了。”
林瑶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蛇牙’是境外一个杀手组织，专门接黑活。他们怎么会盯上你？”
“不是盯上我。”张清玄摇头，“是盯上我背后的人。有人想知道，我现在还剩多少实力。”
“玄冥？”
张清玄没否认。
林瑶沉默了几秒：“需要我安排人手保护你们吗？”
“不用。”张清玄说，“普通警察对付不了这种人。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那你呢？”林瑶盯着他，“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应付下一次袭击吗？”
张清玄没回答，只是看向东方的天空。那里，朝霞初现，将云层染成淡金色。
“我得出趟远门。”他说。
“去哪？”
“茅山。”
林瑶愣住了：“现在？你这伤……”
“等不了了。”张清玄收回目光，“师父快不行了，茅山要乱。我得回去一趟。”
“可是……”林瑶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个人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勘查完现场，林瑶带着人走了。临走前，她深深看了张清玄一眼：“活着回来。”
张清玄点点头。
等警车开走，胖子才凑过来：“老板，你真要去茅山啊？你现在这伤……”
“死不了。”张清玄说着，咳了两声，嘴角又溢出血丝。
陈子轩赶紧扶住他：“玄哥，至少再养两天。你现在去，太危险了。”
“再养两天，师父可能就等不到了。”张清玄擦去嘴角的血，“而且，茅山那边等不及了。凌薇撑不了多久。”
他走进前屋，在柜台后坐下，示意胖子和陈子轩也坐。
“我这次去，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张清玄说，“店里的事，你们看着办。有委托，简单的可以接，复杂的等我回来。如果遇到危险，去找林瑶，或者陈静薇。”
他从怀里掏出那两张银行卡，推到两人面前。
“老板，你这是……”胖子看着卡，没敢接。
“上次给你们的，是备用的。”张清玄说，“这次给你们的，是正式的。卡里各存了五十万，密码还是你们的生日。”
陈子轩皱眉：“玄哥，我不缺钱。这钱你留着……”
“这不是陈家的钱，是你自己挣的。”张清玄打断他，“你跟着我处理了这么多事，该拿的报酬。胖子也是。这些钱，是你们应得的。”
胖子眼睛红了：“老板，你别这么说……搞得好像……”
“好像交代后事？”张清玄笑了，笑容里带着疲惫，“算是吧。这次去茅山，凶多吉少。如果我回不来，这些钱够你们重新开始。胖子可以开个小餐馆，子轩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陈子轩猛地站起来：“玄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张清玄摇头，“茅山现在水深得很，你们去了，我反而要分心保护你们。留在这里，看好店，等我回来。”
胖子抹了把眼睛：“老板，你一定要回来啊。你欠我那么多工资还没发呢……”
“记账上。”张清玄难得开了句玩笑，“等我回来，一起算。”
他把卡推到两人面前：“收好。记住，这钱是你们的，怎么用自己决定。但如果我回来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卡得还我。当然，我会从里面扣点利息，就当保管费。”
胖子破涕为笑：“老板，你真是……抠门到家了。”
“这叫勤俭持家。”张清玄站起身，“好了，我要准备些东西。你们也收拾一下，今天关店，休息几天。”
他进了里屋，关上门。
胖子和陈子轩看着桌上的银行卡，谁都没动。
“子轩，”胖子小声说，“老板他……会不会真的回不来？”
陈子轩沉默了很久，才开口：“玄哥既然这么安排，说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我们不能这么想。”
他拿起属于自己的那张卡，握在手里：“我们要相信他能回来。然后等他回来了，把卡还给他，再让他请咱们吃顿好的。”
胖子用力点头：“对！等老板回来，我要让他请我去最贵的馆子！把他吃穷！”
两人相视一笑，但笑容里都带着担忧。
中午时分，陈静薇来了。
她显然是听说了昨晚的事，进门时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少见的焦急。看到张清玄坐在后院调息，她才松了口气。
“张先生，你没事吧？”陈静薇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
“没事。”张清玄睁开眼，“一点小伤。”
“这可不是小伤。”陈静薇从包里拿出个精致的小瓷瓶，“这是我托人从长白山带来的参茸丸，对疗伤有奇效。你带着路上用。”
张清玄没推辞，接过来：“谢谢。”
陈静薇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轻声问：“你要去茅山？”
“嗯。”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陈静薇沉默了一会儿：“我查了‘蛇牙’组织。他们最近在国内很活跃，接了好几单生意，目标都是修行界的人。背后金主很可能是‘深渊基金会’——也就是玄冥的组织。”
张清玄点头：“猜到了。”
“需要我帮忙吗？”陈静薇看着他，“陈家虽然不如从前，但还有些人脉。我可以安排一些人跟你一起去，或者……”
“不用。”张清玄摇头，“茅山的事，外人不好插手。而且你去了，反而会让我分心。”
陈静薇咬了咬唇：“那……你小心。”
“会的。”
两人一时无话。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陈静薇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走到门口，她又停住，回头看了张清玄一眼：“张先生，一定要回来。”
张清玄点头。
陈静薇走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张清玄继续调息，引导着星火本源在经脉中游走。参茸丸的药力已经化开，暖流在体内流淌，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他能感觉到，伤势在缓慢恢复，但速度太慢了。
照这个速度，到茅山时，最多能恢复到六成实力。
六成……不够。
但他没时间了。
傍晚，胖子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说是给张清玄饯行。红烧排骨、清蒸鱼、白切鸡、蒜蓉青菜，还有一锅老火汤。菜色普通，但做得用心。
三人围坐在后院石桌旁，谁都没怎么说话。
最后还是张清玄先开口：“我走之后，你们注意安全。晚上关好门窗，我留了几张符，贴在大门和窗户上，能挡一阵。”
“老板，你放心吧。”胖子拍胸脯，“我虽然本事不大，但看家护院还是会的。”
陈子轩也说：“玄哥，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
张清玄点点头，夹了块排骨。胖子做的红烧排骨确实一绝，肉质酥烂，入口即化，酱汁浓淡适中。他细细品尝着，像是要把这味道记住。
“胖子，”他说，“等我回来了，你再做一次这个。”
“好嘞！”胖子眼睛一亮，“老板你想吃，我天天做！”
“那得加钱。”张清玄一本正经。
胖子噎住，随即笑了：“老板，你这抠门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吃完饭，张清玄回了里屋。他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符纸、朱砂、铜钱、还有几件法器。这些东西平时用不上，但去茅山，必须带着。
夜深了。
张清玄收拾好东西，坐在床上调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星火本源比早上又强了一些，但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
窗外月光很好，银辉洒满院子。老槐树的影子投在窗纸上，随风摇曳。
他想起了三年前离开茅山的那天。
也是这样的夜晚，他浑身是血，被扔下山。雨下得很大，冲刷着他身上的伤口，也冲刷着他心里的恨。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山下，像条野狗一样。
但他活下来了。
在红尘里摸爬滚打，从乞丐到扎纸店主，从废人到重新站起来。这三年，他吃了太多苦，也看透了太多事。
现在，他要回去了。
回到那个曾经给他荣耀、又给他屈辱的地方。
回到那个有恩于他、又有负于他的师父面前。
回到那些害他、恨他、又怕他的人中间。
张清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丹田里的星火本源，微微跳动了一下。
淡金色的火种，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张清玄就起来了。
他换上一身深青色的粗布衣裳，背上个简单的包袱。包袱里装着几件换洗衣物，还有那些准备好的法器。
胖子和陈子轩也起来了，等在院子里。
“老板，路上小心。”胖子递过来一个油纸包，“我做了几个包子，你路上吃。”
张清玄接过，包子还温着。
陈子轩递过来一个水壶：“玄哥，里面泡了参茶，你带着。”
张清玄都收下，背好包袱，看了两人一眼：“我走了。”
“老板……”胖子眼眶又红了，“你一定要回来啊。”
“嗯。”张清玄点头，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停住，回头看了一眼扎纸店。
晨曦微露，老街还没醒来。扎纸店的招牌在晨风中轻轻摇晃，门前的石阶被露水打湿，泛着微光。
这是他的店。
他在这里住了三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有了这点微薄的家业。
有了两个愿意跟着他的伙计。
有了这条老街的街坊邻居。
有了那些……牵挂他的人。
张清玄转身，大步走进晨雾里。
身影很快消失在老街尽头。
胖子站在门口，一直看着那个方向，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抹了把眼睛。
“子轩，”他说，“老板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会的。”陈子轩坚定地说，“玄哥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两人关上门，回到店里。
柜台上的两张银行卡，在晨光下泛着微光。
胖子拿起自己那张，握在手里，轻声说：“老板，你可一定要回来拿回去啊。不然……不然我会乱花钱的。”
陈子轩也拿起自己的卡，看向里屋的方向。
那里，张清玄常坐的位置空着。
但他相信，那个人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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