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痛感忍无可忍,右手朝腰上一按,腰剑便立即展开,反手架到了忽必烈的脖子上。
“你是要逼我杀了你?”
忽必烈低斜着视线看自己脖间的剑,不惧不怕:“你不敢的。”
“有何不敢?”
“凌枝呢?不想要你的心上人了?”
“你不是说我们是演的感情戏吗?”
“戏是演的,感情却是真的。何况我还保了你,你就是这样感谢我的吗?”
赵砚眸光发紧,只觉得忽必烈实在是令人看不透摸不准。
他不耐收了剑:“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妨直说!”
忽必烈得逞发笑:“你是我层层帅选出来的中扑者,我自是不会让你被什么案子给牵连进去。我也不管你心中有没有光复二字,还是那句话,砚公子,我就要用你制造的炮火,灭了你心爱的国。”
“可汗,你真犯不着跟我一个平民百姓逞口舌痛快,这样也不会让你更加具有胜利感。”
“你当真甘愿只做一个平民百姓?”
忽必烈对赵砚的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佩服,也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惋惜。
二月春闱,三月国家崩塌,如若一切正常,那他怎么都是一个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命运弄人啊。
“有没有想过,到我元廷展示宏图?”
赵砚轻嗤一声:“俸禄才几个钱?”
忽必烈无语,皱眉骂道:“你还真是个奸商啊!”
赵砚全然无所谓,抬起滴血的手:“手臂真的要废了。”
忽必烈当真无语,背过身去:“回去准备合约。”
“谢可汗。”
赵砚转身离开,这话就是他中扑了,待合约一完,他们便可知道对方的军械库地址,离胜利就又近了一步。
到门口,背后喊了声,他停下,两人背对。
“你要明白一点,自古胜利都是建立在拳头之上。你们的文化与科技是很灿烂,但当朝廷自身难保的时候,你们的命运就会交由到别的统治者手中。
你若真想当个奸商,那就当个彻头彻尾的奸商,切莫像文天祥一样,中了状元后就放弃优渥的家境,走上了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你们宋的话——
过江名士多于鲫。
一己之力,又怎可改江山?”
这话忽必烈也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态说出的。
现今天下他最强最大,须臾间灭掉了一个又一个的国家,匍匐在他脚下的人太多了,他却只记得挺直脊梁跟他作对的人。
他惜才、爱汉文化、恨极了文天祥、又怜惜对方在时代熔炉中淬炼的每一粒尘灰。
赵砚参加科考,必是有所抱负,他害怕他们成为对手,那么他在追杀他的时候,心就会如同对付文天祥一样,再疼一次。
他颇像是一位成熟稳重的老师,在对热烈青春的学生进行谆谆教诲,又像是拿自己经历过的大风大浪,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敲个警钟。
想到这些忽必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老了,优柔寡断了。
赵砚没有作声,踏出门去。
走出府衙门口,一道剑光闪烁。
猛一移身,旋即就是一道冰冷的寒光从后擦过了他的脖子。
对方蒙着面,但是看身形,他觉得眼熟。
眼看剑光又来,赵砚迅速将腰剑取下,哐当一声,两把剑的剑刃就摩擦到了一起。
在两股蛮力的抗衡中,赵砚稳稳盯住对方的眼睛,试图从中发觉出蛛丝马迹,从而扰乱对方的心绪。
“党项人?”
蒙面人一听这话,眼睛有明显地一下撑开。
赵砚感觉自己蒙对了,再蒙:“费米听?”
蒙面人眼睛又撑了一下。
赵砚趁着这时机,撬起剑尖,勾过了对方的面纱。
乌巷那个杀手。
杀手剑法高深且狠,此刻只是被他诈了,扰了心绪而已。
赵砚完全明白了这一幕,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颗厚实的东西从远处射来,正正端端地钉到了他的伤口之上。
他疼了一下,再看落地的颗粒,是佛珠。
“杨琏真迦?”
“哈哈哈哈。”杨琏真迦从远处而来,和费米听站在一起,两两都是狂妄的姿态。
赵砚扫一下衙门口的匾额,微有讽刺道:“国师就是打算在衙门口跟我动武的?”
“不敢,只是听闻宋人大多剑术高深,想浅浅地见识一下。”
“厅堂舞剑,不是才见识过了吗?”
“是见识过了,砚公子可真是风流啊。”
这句话杨琏真迦咬着牙齿说的。
一场风流戏,让他们的计划成了泡沫。
他准备下套。
“砚公子,费米听蒙着面,你却能够一眼就喊出他的名字,怎么着?老熟人?以前认识过?”
“不算认识,只能说见过。”
赵砚不慌不忙收好剑,他的伤口都不知道经过几次重复伤害了,早已痛得麻木了。
毕竟是伤,失血过多,对方要真动起武来,他不一定是对手,倒不如就轻松点。
杨琏真迦问:“哦?哪儿见过?”
赵砚扫一圈衙门周边,做事情,只要明白对方的目的就很简单了。对方不就是一切计划成了空谈,特意在此找麻烦么?
“国师真要我说?”
“你说。”
杨琏真迦相对淡定,费米听年轻一点,神色有点期许,指望着赵砚往套里钻。
“还好这没人,那我就说了。”
赵砚走近费米听,神秘地小声道:“为什么能够认出你?因为上次忽必烈单独召见四大商的时候,就是在这府衙,我看到过你。”
费米听神经紧绷:“什么?”
“厅堂,窗外,有一条细细的眼睛。所以你今日蒙着面,我才能认出来。”
费米听跟杨琏真迦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赵砚非但没有入套说出乌巷之事,反而说出了厅堂偷听之事。
话锋一转,反而还成了他们自己作奸犯科了?
杨琏真迦的笑容逐渐敛住:“砚公子不可胡言啊。”
“不敢,今日得亏了是费米听蒙了面,要不然我的记忆都无法突显,怎么就能凭着一双眼睛就认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叫费米听?”
“猜的。”
杨琏真迦感觉到了一种羞辱。
赵砚发笑,透着一种看蠢货的傲:“所以问完了吗?我可以回去治伤了吗?”
“砚公子以为这事就算完了?”
“完了,今日费米听要是不出现,我都快忘了那事。所以只要他以后也不在我的面前出现,我也就当那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意思就是不会拿偷听之事作为要挟。
杨琏真迦煽动脸皮挤出几个字:“你等着!”
赵砚又发笑,透着一种谁也拿他没辙的挑衅:“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