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眸中都泛着爱意的光,照得彼此都好亮。
压根没管那些妇人走没走,就在避雨的窄巷里,屏蔽了全世界。
赵砚低低的声音问道:“玩得开心吗?”
凌枝也像是说着悄悄话那般:“开心。”
“还想去哪儿?”
“山川大地,与你同行。”
“喜欢梨花吗?”
“喜欢。”
“在叙州,我有一片梨园,每到春日,都是一片莹白的世界,满是芬芳。”
“春日?不就是只有两个月了?”
“对。”
“那我们这次回去,不就刚好可以看到了?”
回去?
这两个字像是警钟,猛烈把人从忘乎所以中敲醒过来。
赵砚神情敛了敛,他现在之所以还在临安,是在等着陈亦安的消息。
待消息一收到,他就要去战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
他暂时不会回叙州,无法带她去看那片盛大的梨白。
唉,风花雪月果真好啊。
罢了,罢了。
“不早了,回去吧。”
赵砚假装哼口玩累了的气息说,而后收回手,退后身子,让出空间,等待着凌枝先迈出步伐。
凌枝没动:“回哪里?”
赵砚看向巷子口,答非所问:“雨停了,走吧。”
“走哪里?叙州吗?”
赵砚无法说,凌枝追着问:“什么时候出发?”
赵砚静默一下,干脆先行动身走。
明显是一种回避,凌枝看着他的背影,她在没有能力保护他之下,就想砍断他要去走的那条路。
一下子冲上去,从后抱住男人的身躯,死缠烂打,心有不甘。
明明刚刚才那么快乐,为什么说中止就中止了。
这感觉很不爽,就像有些曲子,一开始就是唱的曲终人散。
她不干!
“赵砚……”
她撒娇地紧着他的腰:“我还想吃点东西。”
一句话就这么缝补好了快乐的裂缝,赵砚仰起头,神色松弛之下,还微微弯起了眼睛。
“好。”
——
真金在书案上写着字,阿古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很不耐烦。
“你能不能别晃了?”
他开口了,阿古便立马凑到案前,急得很:“哎哟皇太子啊,您就别写了,能不能想一个好一点的应对手段啊?”
“这就是应对手段啊。”
“您现在要做的是撇清自己的错误,而不是承认自己的错误。”
“你给我离远点。”
真金淡漠,阿古急得发慌,跑到展和身边。
“展护卫啊,你劝劝皇太子吧,这个时候写什么‘罪己书’?朝中那帮人正愁怎么整治我们呢,这‘罪己书’一呈上去,不就是把把柄送人家手上吗?”
临安这两年来都是真金管辖治理的,两年以来,基本没有出现过太大的动荡。
可自从那个算卦的出现过后,真金就乱了,变了。
这次为了给兜底,还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阿古和展和都心惊胆战,可又束手无策。
真金罪己书写好后去了望江亭。
两个侍女正在收拾着衣物,阿古骂骂咧咧的:“哎哟,算卦的,你真的是短命的丧门星啊!”
真金流连忘返地走在其中,完全屏蔽了身边的人和事。目之所及、脑中所忆,皆是曾经在这里上演的丹青画面、和琅琅笑语。
到底,人去楼空。
待所有物品收拾好后,真金叫阿古带上,去了翁厨。
到时却特意让阿古将凌枝的物品放远一点,表现出不是道别。
彼时凌枝刚从翁厨北苑仓库出来,打算去找口水喝。
自上次约会回来后,赵砚不知怎么了,居然让凌枝有空就跟着赵仓学习账务。
凌枝反正闲着无事,便就学了,也正好让自己有个生存技能,总不能重操旧业算卦不是。
远远地看到真金在门口,她赶忙跑出去,奇怪真金怎么一个人?且是徘徊?
“王子?”
真金这才在走神中反应过来,看到她,讪然一笑:“呵呵,小凌丁。”
两人突然变得生分不少。
“王子您刚刚就来过的吗?”
“没有,怎么了?”
“哦,我好像听到屋里有动静。”
刚刚凌枝也从北苑出来过一次,是去南苑找玉书玉米,她一个人学习无聊,打算拉着孩子一起精神些。
到后见柳絮带着孩子在三楼学习,柳絮说晚一点,她就先行下梯步走了。
到二楼位置的时候,忽听到有动静,去看看后,发现所有房间都关闭,唯独自己的那间微微开着。
她不大记得自己走时关没关门了,便进去瞧了瞧。
一眼看得见的,是梳妆台上的饰品盒子,里面有着上次在御街,赵砚给买的首饰。
整个屋内都是原本的模样,但又让人隐隐觉得,仿佛哪里有被动过的痕迹。
当时的凌枝没多想,这会说到便问已归守卫岗位的阿彪。
“方才,是有人来过的吗?”
“那个蒙古公主啊。”阿彪对月烈的印象太深了,张口就说。
“那她人呢?”
“走了呀。她是来找东家的,我跟她说了东家不在,可她非不信。”
难道真是月烈在她房间里?
凌枝说不准,疑惑地看向真金,忽把重心放到真金身上,忙侧过一些身。
“王子,您请。”
真金有点犹豫:“不了。”
凌枝仔细一瞧,见真金的精神很不佳,哪怕他在极力地维持着他的风范。
心下不禁一阵愧对,都是他为了她兴师动众,才造成如此的结果。
她完完全全深深刻刻地明白真金对她的心意了,现在相处也挺尴尬。
都矜持良久,把阿彪都看累了。
终于,真金说:“我们去走走吧。”
冬天的街道最为宁静,尽管风声、叫卖声依旧,但仍然会感到其它季节所没有的静谧。
两人慢慢走着,也不说话,压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
真金始终两手背在腰后,脸上神情看似温和,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
凌枝先是端正地跟他走了段路,后见他一直沉默,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好,就时而仰望着天,想着话题,时而低埋着地,踹上一些小石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枝无意识地缩了缩肩,冬日的天,总是冷飕飕的。
真金问道:“冷吗?”
她立即摇头。
真金还是解开了自己的披袍。
凌枝忙说:“王子,我不冷。”
“哦,好。”
真金便算了,披袍在半空中回旋,神色里藏着一闪而过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