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走到了天坑的边缘。
他的脚步很随意。
像饭后在自家花园里散步。
脚下这片土地，几分钟前还是轰鸣的钢铁厂区。
此刻，一切物质都被抹除。
只剩下一个巨大、光滑、深不见底的圆形虚无。
边缘平滑得像是被某种超越理解的工具切割而成。
坑底深处，破碎的空间断层偶尔折射出一丝镜面般的诡异光芒。
空气停止了流动。
声音在此处消失。
光线似乎也被这片虚无吞噬，显得格外黯淡。
一片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带就此形成。
林风对此视若无睹。
他走到边缘，很自然地停下。
然后弯下腰。
从一堆被空间之力碾成粉末的碎石中，捡起了一只小小的瓶子。
瓶身由某种不知名的晶体制成，触手冰凉。
在黯淡的月光下，瓶中那团暗紫色的液体，正以一种极度缓慢的节奏蠕动。
仿佛拥有独立的生命与意志。
【虚空之血】。
在刚才那场足以抹除现实的湮灭风暴中，这只小瓶子却完好无损。
连一丝划痕都未曾留下。
林风将瓶子举到眼前。
对着月光，稍微转动了一下角度，观察着内部液体的光泽。
像是在鉴赏一件刚从拍卖会得手的普通工艺品。
下一秒，他随手将瓶子揣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
动作熟练又自然。
就像把家门钥匙放进口袋一样。
不远处。
龙潜带领着他最精锐的“龙牙”队员，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
他们脚下的不是焦土，而是某种随时可能再次崩塌的现实边界。
身为龙国最顶尖的战士，他们的意志坚如钢铁，心境沉稳如磐石。
可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残留着无法褪去的空白。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茫然与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呆滞。
视线，死死地锁定着那个站在天坑边缘的背影。
在他们的感知中，那个身影明明就在那里，却又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这个人，不再是上级命令中需要配合的“顾问”。
而是一个他们无法理解，无法定义，甚至无法直视的存在。
林风转过身，向他们这边走来。
一名年轻的“龙牙”队员，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这是身经百战的身体，在面对无法抗衡的威胁时，最诚实的本能反应。
他握着高斯步枪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林风从他们身边走过。
没有停留，也没有侧目。
他的目标是那两个从空间坍塌中被甩出来的“幸存者”。
林泰躺在地上。
或者说，“半个”林泰。
他的半边身体，从肩膀到胯骨，已经彻底消失。
伤口处并非血肉模糊。
而是一种平滑的、仿佛被高维之物切割过的断面，断面边缘还逸散着微弱的空间能量。
他看着缓步走来的林风，浑浊的眼球里只剩下最纯粹的恐惧。
那是蝼蚁仰望天灾时，源于生命最深处的战栗。
他想求饶。
想嘶吼。
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还有价值。
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像一只破旧的风箱，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另一边，红衣主教莫罗斯的状态稍好一些。
但也仅仅是能勉强抬起头。
他同样失去了半边身体，那身深红色的主教长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
混合着焦黑的血肉，黏在地上。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
也没有求饶的打算。
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怨毒与狂热交织的火焰。
他死死地盯着林风。
仿佛要将这张平淡到令人绝望的脸，刻进自己即将消散的灵魂里。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沙哑、破败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浓重的不甘与困惑。
林风停下脚步。
他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太吵了。”
简单的三个字。
不是回答，而是宣判。
莫罗斯听懂了。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将在这里终结。
绝望之下，他那张原本儒雅的面孔彻底扭曲，发出一阵疯狂而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着，猛地咬碎了藏在臼齿里的一枚符文。
那是用他自己的灵魂与生命力刻印的，最后的诅咒。
“感受绝望吧！无知的凡人！”
“我已用生命与灵魂向伟大的深渊献祭！”
“沉睡在京城地下的‘饕餮’……苏醒了！”
“它将为我们所有人……陪葬！”
话音落下的瞬间。
莫罗斯的身体“噗”的一声，燃起一团漆黑的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没有光亮。
它只是安静地燃烧，在顷刻间将他的残躯连同灵魂一起，彻底抹去。
只在地上留下一小撮黑色的灰烬。
几乎是同一时刻。
京城市中心的方向，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
那震动并非来自地表。
它更像是源自地心深处，仿佛这颗星球沉重地呼吸了一下。
两公里外。
伪装成地质勘探站的监测点内。
伊莎贝拉和亚历克斯面前的设备，再一次爆发出比之前凄厉数倍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
亚历克斯失魂落魄地看着屏幕。
屏幕上那条代表能量读数的曲线，陡然拔地而起。
以一种垂直的角度疯狂攀升，瞬间冲破了界面的顶端。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
“地下……京城正下方……检测到超巨型生物能量反应！”
“正在苏醒！它正在攀升！”
“我的天……那是什么东西？！能量指数已经突破了我们仪器的理论上限！”
信号塔上。
龙潜的加密通讯器里，瞬间被京城总指挥部急促的警报和无数混乱的报告所淹没。
“报告！一级警报！所有城区地下能量监测点同时爆表！”
“报告！震源锁定在市中心地下五千米处！”
“那里的地质结构……正在活化！”
“指挥部！我们失去了三号、七号、十二号地下深层探测器的信号！”
嘈杂的电流声与惊慌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预示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正在降临。
林风站在原地，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是因为那个所谓的“饕餮”而烦恼。
他只是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心心念念，准备回东海继续喝茶的计划。
被打乱了。
准备看报、晒太阳的悠闲假期。
又双叒叕要泡汤了。
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