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战斗结束已经两个多月,前线的火光逐渐熄灭。
国民阵线的部队在几次轻微的试探后撤出山谷,落基山脉暂时恢复了平静。道路重新开放,工兵开始修复被炸毁的桥梁,难民陆续返回,加州北部的城市重新亮起灯光。
表面上看,美人解迎来了短暂的喘息期,但在政治委员会的会议室里,新的冲突正慢慢酝酿。
会议设在旧金山临时政府大楼的地下层。墙壁上挂着几面旗帜,灯光有些刺眼。长桌两侧坐满了各派代表:雅各宾派、十月派、安娜其主义者、社民派,还有从宪政内阁倒戈过来的保守派军官。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机油的味道,每个人的文件夹都摊开在面前。
“前线稳定了,这是事实,”一名社民派的代表开口,“但我们不能继续让军方独占资源。生产与福利必须恢复到正常水平,否则我们等着的只会是饥荒。”
对面,一名军方代表敲了敲桌子:“我们在前线流血,就是为了你们能在后方开会。现在弹药和燃料都靠东协的援助,谁来保证他们不会断供?这种时候了,你们还要提福利?”
“安全?”十月党的代表冷笑了一声,“你们所谓的安全,就是让我们把所有人都送进工厂做军工?我们可不是钢铁盟约那种国家。”
“那你是想让国民阵线卷土重来吗?”军方代表回击。
格洛丽亚坐在会议桌的尽头,一言不发。
随着争论升级,几名代表几乎要站起来。无政府主义者的代表拍着桌子大声喊:“你们都在谈秩序,可谁的秩序?工人的,还是指挥官的?”
有人回应:“没有纪律的军队连一天都守不住防线。”
另一人反驳:“可没有自由的人民也不会愿意继续打下去。”
争吵持续了半个小时。
有人干脆拿起文件转身离场,会议不得不暂时中止。走廊外的卫兵站得笔直,听着里面的争吵声,神情复杂。
就在同一夜,工人委员会发布了一份声明,指责军方干涉地方自治,要求削减军费,将资源重新投入民生建设。
第二天早上,这份声明出现在几乎所有的广播频道上。
几天后,军方的车辆出现在主要路口。
广播开始播放新的指令,宣布宵禁。政治委员会的紧急会议再次召开,争论更激烈。
“你们这是军事接管!”
“没有接管,就没有城市!”
“你们想让联盟变成军政府吗?”
“我们想让它活下去!”
楼外,夜色浓重。士兵们在街角巡逻,灯光打在他们的防弹衣上。
工厂的烟囱冒出黑烟,夜班的机器运转声混杂着警报的嗡鸣。
新闻频道反复播放政府声明,强调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但局势并不稳定。
安娜其主义者控制的城镇拒绝执行中央命令,当地的委员会宣布独立,声称“地方的事务应由地方自己决定”。
各地的工会代表、民兵指挥员、教师与市民组成了新的自治机构,自行征收税款、管理粮食和治安。街头贴满了“自由属于人民”的标语,中央派出的代表团被拒之门外。
在这些城镇里,市政厅的大门上挂着“中央不再代表我们”的横幅。美人解政府的旗帜被降下,取而代之的是黑底红星的地方旗帜。
他们废除了征兵令,宣称每一个市民都有选择是否参战的权利;同时建立了“自由防卫队”,拒绝中央的指挥。
有的地方甚至拒绝缴纳战时税收,一名无政府主义代表在公开演讲中说:“我们战斗,不是为了再换一群官僚来命令我们。地方委员会将由居民直接选举产生,工厂由工人自己管理,学校由教师与家长共同运营。”
与此同时,社民派也在另一条路线上发动群众。
在旧金山、洛杉矶、萨克拉门托等大城市,社民派的演讲者聚集了大量民众,他们要求恢复亚美内战前的社会福利体系——医疗、教育津贴、住房补贴。
“战争不应成为压榨工人和少数群体的理由,我们的人民不应该只是战士,”一名社民派代表在工会集会上说,“他们是父母、是教师、是工厂的工人。没有生活保障的革命,只会重蹈旧时代的覆辙。”
游行从白天持续到夜晚,街头的标语牌上写着“平等权利”、“结束战时特权”、“优待被压迫群体”。
许多少数族裔、移民社群与性少数群体加入其中,他们认为自己在美人解内部仍被忽视。
示威者占据了市政厅前的广场,高喊“福利优先,军费缩减”的口号。
中央的警备部队一度被调来维持秩序,双方对峙了整整一夜。没有人开枪,但紧张的空气让整个城市陷入停顿。
广播电台的主持人语气平稳,却掩盖不住焦虑:“人民委员会呼吁各方保持克制,中央政府正就福利分配与派系协调展开讨论。”
然而,第二天早晨,社民派的报刊却刊登了社论,直指中央政府背离了革命精神,要求召开新的代表大会重新制定宪章。
一周后,格洛丽亚再次召集高层会议。
旧金山临时政府大楼的灯只亮着一层,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海风。电力系统因为节约能源,只保留一半照明,会议室的光线显得昏暗。墙上挂着地图,红色标记密密麻麻,代表各派势力的分布。
桌边的椅子没有坐满。出席的只有雅各宾派、十月党,以及几名态度温和的社民派高层。
格洛丽亚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指挥棒,语气平稳:“各位,安娜其派和部分社民地方委员会在扩大自治范围,再不处理,中央就要被架空。”
十月派的代表翻动文件,纸页摩擦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你想怎么做?”他问。
格洛丽亚指向墙上的地图,那是东协顾问带来的最新情报。几处城镇被红色圆圈标出,上面贴着标记——“潜在叛乱区”。
“我们已经与东协的特使取得联系。”她继续说,“他们愿意在情报和后勤上提供协助。清剿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雅各宾派的军官在文件上划了一笔,说:“我们有名单。关键人物分散在加州北部和内陆三座城镇。”
“你确定这是必要的吗?这些人……毕竟也是我们的一部分。”一名社民派代表皱了皱眉,“如果消息传出去,我们就成了下一个极权政权。”
“我们本来就在战争中,”格洛丽亚回应,“现在不是争论信条的时候,是决定能不能继续存在的时候。”
桌上传来文件摩擦的声音,纸张一页页翻动。
雅各宾派的代表签下批准,十月党紧随其后。
“我个人并不反对这些议题……但是在这种时候闹事,无异于背叛。”社民派的人犹豫了一会儿,也在签字线上按下了名字。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抗议者了,必须要出重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