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林星,新星基地。
新星基地的地下通道里,电梯缓缓下降。液压装置的嗡鸣声在狭长的竖井中回荡。电梯的终点,是那座历时近两年建成的超大型量子干涉仪。
门打开,迎面是一条笔直的合金走廊。墙壁嵌着通风管道和光导管,柔和的灯光顺着地面延伸。空气干燥而安静,温度被精确控制在十五度。
几名工程师正在终端前核对最后的测试数据,他们的动作谨慎而有条理。
干涉仪的主体位于中央大厅。大厅的穹顶由厚重的合金支撑,四周环绕着冷却与屏蔽系统。主舱呈环形结构,直径超过三十米,舱壁上布满了导线、光纤和传感节点。那层复合屏蔽壳已经通电,能够有效隔绝来自地表的震动与电磁噪声。
“主冷却回路正常,压力值稳定。”
“磁悬链张力调平完成。”
负责项目的黄佳铭院士站在控制平台上,目光扫过一排排监测屏。屏幕上显示着各模块的实时状态——温度、真空度、引力补偿值,全都在允许范围内。
环形舱的中心悬挂着干涉仪核心组件,一组精密的光路系统在静态磁场的支撑下悬浮。十六束分光激光交织成稳定的光网,每一束都经过独立的相位校准。它们将用于探测未知能量场的微弱扰动,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谓“魔力”的物理波动。
“真空舱压力已降至一百帕,准备进入零点标定。”助手报告。
“确认。”黄佳铭院士答道。
几秒后,中央控制台亮起绿色指示灯。光束开始缓慢旋转,经过反射镜阵列后汇聚到探测端。干涉图像出现在监测屏上,几条细微的干涉条纹随着时间轻微波动。
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冷却系统的低鸣。所有人都在看那组数据——条纹没有被外部震动扰乱,频率曲线极其平稳。
“零点稳定。”有人小声说道。
黄佳铭院士点头,按下控制台上的记录键:“标定完成,仪器状态正常。准备进行首次观测。”
技术员们开始调整光路角度,切换到扫描模式。新的数据流快速跳动,干涉仪的灵敏度比设计值还高出两个数量级。屏幕上的背景噪声几乎降至最低。
“信号门限确认。三、二、一——观测开始。”
控制台上亮起“运行中”的指示。光束稳定运转,中央舱的光网呈现出微弱的律动。远处的数据中心开始自动记录。
黄佳铭院士在日志中输入一句话:
“新星基地地下量子干涉仪——结构竣工,系统运行正常,进入观测阶段。”
地下实验大厅的灯光逐渐调暗,只留下干涉仪核心区域的微光。
控制台上的时钟指向零点,记录系统进入独立运行状态。观测目标是一块魔法水晶——来自帝国魔法学院的杜兰副教授正在远程操控它释放能量,而新星基地的干涉仪将对那股能量进行观测与解析。
“信号通道已接入,延迟两点六秒。”
“确认,量子同步链路稳定。”
投影屏上,来自帝国的能量波形缓缓出现。它不同于任何已知的物理辐射,带有一种极低频的相位振荡,像是某种波动在空间结构中轻微起伏。
“准备主观测序列。”
“干涉仪核心校准完成,零点稳定。”
中央舱的光路缓缓调整,十六束分光激光在真空中交织成新的干涉网格。频率切换至θ频段,数据流被同步写入主控终端。屏幕上出现一组新的曲线,显示出能量场的微弱扰动。
“开始捕获。”黄佳铭院士发出指令。
几乎在同一时刻,干涉图像中出现了明显的偏移。
那并不是随机噪声,而是一种持续且规律的振幅变化。每当杜兰远程释放一部分魔力,干涉条纹便会产生周期性的偏转,波峰之间的间距随能量强度而变化。
“信号确认——是稳定的能量波动。”
“形态符合非线性场干涉模型——是相位场。”
工程师们在终端上调整增益,让干涉条纹更清晰。通过实时计算,系统给出了一个数值范围:这种能量的作用强度大约相当于十的负二十七次方重力常数的局部扰动。它极微弱,极其容易被掩盖在空间噪声中,但确实存在。
“再试一次。”黄佳铭院士说道。
通讯器中传来帝国实验室的回应:“杜兰副教授已准备第二次释放。”
几秒后,曲线再次波动,这一次更强。干涉仪的灵敏探头检测到空间相位的瞬时偏移,幅度持续了大约零点八秒,然后迅速恢复。
“相位锁定完成,记录干涉图。”
“数据接收完毕。”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一分钟。光网逐渐熄灭,干涉仪的核心重新回到待机状态。
实验结束后的大厅安静下来,只剩下设备的低频嗡鸣声。
监控屏上仍在缓慢刷新着数据曲线,干涉图显示出魔力场在空间中的相位变化。那些微小的波动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却在数学模型中形成了规律的结构。
伊希拉·白烁站在控制台前,盯着那组曲线看了很久。她转身,对黄佳铭院士说:“看这里,波动相位并不是单独的,而是带着θ场的干扰特征。”
黄佳铭转过身:“你的意思是,它们之间存在耦合?”
“比耦合更深。”伊希拉沉声回答,“这些相位变化与θ场模型的基本频谱相似。魔力场可能并不是独立的能量,而是θ场的另一种表现形态。”
她在终端上调出两组波形对比,一组是此前θ场的实验数据,另一组是刚刚记录下的魔力场信号。两条曲线在多个峰值处几乎重叠,只是在能量密度上略有差异。
“你看,这里——频率相位完全一致。”
黄佳铭看了一眼她的记录,眉头轻轻动了动。她继续说道:“帝国的源流假说认为,弥林星本身被一层浓密的魔力包裹,这种能量只存在于那颗星球上。但现在看来,也许他们错了。魔力场可能和θ场一样,遍布整个宇宙,只是在不同条件下表现不同。”
控制台另一端传来通讯提示音。那是刚刚完成了施法的杜兰副教授,他显然也在听这一段讨论。
“你是说,”杜兰的声音带着思考,“我们所谓的‘魔力’,只是同一种宇宙背景场的局部表现?”
“可能是。”伊希拉回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有些区域魔力浓度高,有些几乎没有。那不是星球自身的特性,而是空间中场的干涉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源流假说就需要重写了。它把魔力当成外加的东西,而不是普遍存在的基础场。”
杜兰在通讯那端轻轻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否定。他说道:“这并不让我意外。源流假说是上个世纪的体系,它解释不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许多现象。事实上,你们的实验结果可能恰好证明了一个猜测——魔力从未‘流入’弥林星,而是一直存在。”
伊希拉继续说,“魔力与θ场之间的差异,或许只是观测角度的不同。θ场表现出了引力效应,而魔力会根据您的意志产生电磁相互作用…… 我认为,我们看到的是结果,不是本质。”
“θ场与魔力场,或许分别是它们共同本质的某种投影。”
“那么,你认为我们这些施法者的意志,是作用于魔力场……还是它与θ场的本质?”
杜兰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