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上海滩陷入一片死寂,连野狗的吠叫都听不见了。浓重的夜色成了唯一的掩护。阁楼里,顾清翰和小七用拆下的门板和几件破衣服,勉强扎成一个简易担架。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陆震云抬上去,用能找到的所有破布烂絮垫在他身下,尽量让他躺得平稳些。陆震云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对这一切毫无知觉。
军医老周最后检查了一遍陆震云的脉搏和伤口包扎,确认暂时稳定,对顾清翰凝重地点了点头。两名战士已经先行一步,到楼下巷口警戒。
“走!”顾清翰低喝一声,和小七一起抬起担架的前后两端。担架很沉,陆震云虽然消瘦,但成年男子的重量加上门板的笨重,让每一步都异常吃力。他们必须保持绝对平稳,不能有大的晃动。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滑出破败的阁楼,融入深沉的夜色。顾清翰和小七抬着担架走在中间,老周紧跟在担架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两名战士一前一后,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像一队幽灵,在迷宫般的狭窄里弄中穿行。脚下是湿滑的鹅卵石和垃圾,两侧是斑驳的高墙和紧闭的门窗。月光被浓云遮蔽,只有零星几点昏暗的路灯,投下鬼魅般的光影。每一次拐弯,每一次穿过稍微开阔的岔路口,都让人心惊肉跳。远处偶尔传来巡逻队皮靴踏地的整齐脚步声,或是摩托车引擎的轰鸣,每次都让队伍瞬间凝固,紧贴墙壁阴影,屏住呼吸,直到声音远去才敢继续移动。
担架比想象中更难驾驭。狭窄的巷子有时仅容一人通过,顾清翰和小七必须侧着身子,艰难地保持平衡。有两次,担架角险些刮到墙壁,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吓得所有人冷汗直流。小七年纪轻,体力消耗大,呼吸渐渐粗重,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但他咬紧牙关,死死稳住自己这一端。
老周不时凑近陆震云,在黑暗中摸索他的额头,感受他的呼吸,眉头始终紧锁。寂静中,只有几人压抑的喘息和脚步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墟,准备转入另一片密集的里弄时,走在前面的战士突然猛地蹲下,举起拳头!后方队伍立刻止步,迅速隐入一堆残垣断壁的阴影里。
顾清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顺着战士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那个最狭窄的巷口,隐约出现了几道晃动的人影和手电筒的光柱!还有压低的交谈声和嬉笑声传来——是76号的巡逻队!他们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巷口极其狭窄,两边都是高墙,根本没有退路!如果此时转身,脚步声和担架的动静很可能立刻暴露!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恨不得能融进阴影里。顾清翰和小七缓缓将担架放下,用身体挡在前面。老周蹲在陆震云身边,用手轻轻捂住他的口鼻,生怕他发出一点声音。战士们握紧了藏在怀里的枪,眼神死死盯住巷口。
手电筒的光柱在巷口晃来晃去,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