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翰拿着陆震云的信,脚步匆匆地穿过晨雾笼罩的村庄,直奔指挥部。他的心还在为信上的内容剧烈跳动着,但头脑已经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现在不是沉浸在个人情绪里的时候,每一秒都关系着上海那边兄弟们的生死。
指挥部里,杨同志正和几位干部开会。顾清翰顾不上礼节,直接推门而入,将情况简单明了的做了汇报,并把那块写满密信的布条递了过去。
土屋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住了。“判官”陆震云不仅确认活着,而且主动联系,并表示愿意配合建立交通线!这无疑是近期华东敌后工作的一个重大突破!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担忧——从信中的只言片语就能看出,他们的处境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杨同志反复看着那布条上的字迹,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抬头看向顾清翰,目光锐利:“清翰,你怎么看?可信度有多高?”
“绝对可信!”顾清翰语气斩钉截铁,他拿出那方手帕,“这是震云一直贴身收藏的信物。信的内容和暗码也对得上。他们现在极度缺乏药品、食物和御寒物资,急需支援!”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更重要的是,震云在上海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他对敌占区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果他愿意全力协助,对我们打通上海交通线,将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救他们,就是救这条未来的生命线!”
杨同志和几位干部低声交换了意见。情况确实紧急,机会也确实难得。但向敌占区核心地带输送物资,风险极高,一旦失败,损失惨重。
“风险很大,”一位负责军事的干部沉吟道,“上次派人进去就差点出事。池田不是省油的灯。”
“正因如此,才更要快!”顾清翰急切地反驳,“震云他们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必须抓住他们还能接应的窗口期!这次有小七带路,他熟悉来时的路线和危险点。我们可以组织一支精干的小分队,轻装简行,只带最急需的物资,速去速回!”
会议进行了紧张的讨论。最终,杨同志拍板决定:“好!事不宜迟,立刻组织紧急支援行动!原则是:目标明确,行动迅速,绝对保密!”
命令一下,整个根据地立刻高效运转起来。后勤部门迅速调集了一批当前最紧缺的物资:盘尼西林等消炎药、止血粉、奎宁,还有少量高能量的压缩干粮和巧克力,以及一笔应急的银元和法币。考虑到可能的遭遇战,还配发了少量手枪和子弹。所有物资都经过精心伪装,分散打包。
小分队的人选也很快确定:由一名经验丰富的敌工干部老赵带队,另外挑选两名身手好、枪法准、熟悉水路的战士。而领路人,则非刚刚伤愈、熟悉路线的小七莫属。
小七听到命令,二话没说,立刻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他的眼神异常坚定:“我能行!我知道路,我一定要把东西给大哥送回去!”
顾清翰看着小七和队员们紧张地准备装备、检查武器,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多想亲自带队,立刻飞回上海,亲眼确认陆震云的安危!他走到杨同志面前,几乎是恳求道:“杨同志,让我也去吧!我熟悉上海,认识震云,能帮上忙!”
杨同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语气异常严肃:“清翰!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不能去!你是这条交通线的主要策划人,你的价值不在一时的冲锋陷阵!上海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你目标太大,一旦暴露,整个计划就全完了!你必须留在根据地,统筹全局!”
顾清翰张了张嘴,还想争辩,但看到杨同志不容置疑的眼神,他知道命令不可更改。他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杨同志说得对,他不能因私废公。
黄昏时分,一切准备就绪。小分队四人换上便于行动的便装,背负着沉重的希望,在村口的树林边集合,准备趁夜色出发。
顾清翰将小七拉到一边,最后叮嘱:“小七,路上千万小心!东西送到后,告诉震云,我们正在全力筹划,让他坚持住!一切……以安全为重!”
小七重重点头:“顾先生,你放心!我一定把东西和话带到!”
顾清翰站在原地,目送着四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暮色渐浓的树林深处。寒风卷起枯叶,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的心,也随着那支小小的队伍,一起飞向了远方的上海,飞向了那个在绝境中苦苦支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