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领冰冷的话语如同寒风吹过戈壁,让沈清羽和苏夕瞬间如坠冰窟。对方虽穿着镇蛮军的甲胄,打着楚王的旗号,但那份陌生的面容、审视的目光以及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都透着浓浓的诡异与危险。
“你们是谁?”沈清羽将苏夕护在身后,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右手暗暗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左手则将玄龟阳甲紧紧贴在身前。怀中的黑色碎片似乎也感应到危机,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
“哼。”为首将领冷笑一声,并未回答沈清羽的问题,只是不耐烦地重复道,“王爷密令,交出古甲,随我等回营复命。莫要自误!”他身后的骑兵们也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马刀,森冷的刀锋在塞外的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苏夕强忍肩头毒素带来的麻痹与眩晕,低声道:“清羽,他们不是王爷的人……小心有诈。”
沈清羽心念电转。楚王若要接应,绝不会派陌生面孔,更不会强行索要阳甲。这些人,要么是其他势力冒充,要么……就是镇蛮军中出了叛徒,假传王令!无论是哪种情况,都绝不能将阳甲交给他们,更不能随他们走!
“王爷若有令,为何不见信物?阁下面生得很,不知在军中任何职?”沈清羽试图拖延时间,同时暗暗观察着四周环境,寻找脱身之策。他们此刻身处戈壁,无处藏身,对方皆是骑兵,己方两人一伤一疲,硬拼绝无胜算。
那将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显然看出了沈清羽的拖延之意:“牙尖嘴利!既然不肯乖乖就范,那就休怪我等用强了!拿下!”
他一声令下,数名骑兵立刻催动战马,挥舞马刀,朝着沈清羽和苏夕冲来!马蹄踏起黄沙,刀锋撕裂空气,攻势凌厉!
“退!”沈清羽低喝一声,拉着苏夕向侧后方一块巨大的风蚀岩石退去,试图借助岩石抵挡骑兵的冲击。同时,他举起玄龟阳甲,试图再次激发其守护青光。然而,经过归墟之谷的消耗,阳甲光芒黯淡,青光只是勉强浮现,范围极小,防御力大减。
当当当!
马刀砍在微弱的青光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青光剧烈摇曳,沈清羽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胸口发闷,险些吐血。他内力本就消耗过度,此刻更是难以为继。
苏夕咬紧牙关,以右臂单刀格开一柄劈向沈清羽的马刀,但动作迟缓,刀锋擦着她的手臂划过,带起一溜血花。她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眼看两人就要被乱刀分尸——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陡然响起!只见数点寒星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从侧后方射来,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几名冲在最前骑兵的腕甲或是马腿!
“呃啊!”
“希律律——!”
惨叫声与战马的悲鸣同时响起!中箭的骑兵手腕剧痛,马刀脱手,更有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在地!突如其来的攻击顿时让骑兵队伍的冲锋为之一乱!
“什么人?!”假镇蛮军将领又惊又怒,猛地扭头望向飞矢来处。
只见不远处的另一座沙丘后,转出十余骑。这些人并未穿着制式军服,而是作江湖客打扮,个个眼神精悍,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俊朗,虽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之色,但那双眼睛却明亮如星,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沉静与深邃,正是本该在江南养伤的凌无影!他手中握着一张寻常的铁胎弓,显然刚才那精准的连珠箭正是他所发!
“凌大哥!”沈清羽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凌无影对沈清羽微微颔首,目光随即冷冷地扫向那群假冒的骑兵:“楚王麾下,何时多了你们这几位‘面生’的将领?秦刚将军的部下,我大多认得,却不知阁下是哪一营的?”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涅盘重生后,他的内力虽未完全恢复,但气质愈发内敛深沉,那源自寂灭与新生的意境,让他即便站在那里,也给人一种渊渟岳峙之感。
假将领脸色变幻,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伪装。他色厉内荏地喝道:“你又是何人?敢管镇蛮军的闲事?我等奉的是王爷密令!”
“密令?”凌无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楚王的密令,需经秦刚之手,用特定暗号传递。阁下不妨说说,此次行动的暗号是什么?”
假将领顿时语塞,他哪里知道什么暗号。眼见事情败露,他眼中凶光一闪,厉声道:“既然被你看破,那你们就都留在这里吧!杀!”
剩余的骑兵再次发起冲锋,这一次,目标包括了凌无影和他带来的十余名江湖好手。
“保护好沈公子和苏姑娘。”凌无影对身后众人吩咐一声,放下铁弓,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墨剑。剑身依旧黯淡,但当他握剑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气息弥漫开来,仿佛周围喧嚣的风沙都为之一定。
他并未主动前冲,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冲来的骑兵。就在第一名骑兵的马刀即将临头之际,他动了!
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滑,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刀锋,墨剑随之递出,没有绚烂的剑光,没有凌厉的剑气,只有一道简洁到极致、精准到毫巅的轨迹,如同庖丁解牛,顺着骑兵盔甲的缝隙,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其咽喉!
噗!
那名骑兵脸上的狞笑凝固,眼中充满难以置信,轰然坠马。
凌无影脚步不停,在骑兵队中穿梭,墨剑每一次挥动,都必然有一名骑兵倒下。他的剑法似乎与之前截然不同,少了些许锋芒,多了几分圆融与死寂,仿佛在演绎着某种天地至理——生命的终结。那些骑兵狂猛的攻击,往往被他以毫厘之差避开,或是被墨剑轻轻一引,便攻向了同伴。他如同在刀尖上起舞,从容不迫,却带着致命的效率。
沈清羽看得心神震动。他能感觉到,凌大哥的武功境界,比受伤之前似乎更加深不可测了!那并非单纯的力量提升,而是一种本质上的蜕变。
凌无影带来的那些江湖好手也个个身手不凡,配合默契,很快便将剩余的假骑兵分割包围,逐一歼灭。
战斗很快结束。戈壁上留下了二十余具穿着镇蛮军甲胄的尸体。那名假将领见大势已去,试图自刎,却被凌无影闪电般出手点中穴道,生擒活捉。
凌无影走到沈清羽和苏夕面前,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尤其是苏夕肩头那明显的毒伤,眉头微蹙:“没事吧?”
“凌大哥,你的伤……”沈清羽关切地问道。
“已无大碍。”凌无影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沈清羽手中的玄龟阳甲上,又看了看他怀中,“看来,你们这一趟,收获不小,风险也不小。”他显然感应到了黑色碎片的存在。
“凌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还有这些朋友是?”沈清羽看着凌无影身后那些陌生的江湖客。
凌无影示意手下人打扫战场,并给苏夕查看伤势,一边解释道:“我醒来后,得知你们来了塞外,放心不下。恰好‘听风楼’的朋友在附近有些力量,便请他们相助,一路追踪至此。刚到附近,便察觉到归墟之谷的异动,又发现了这批鬼鬼祟祟冒充镇蛮军的人马。”
听风楼?沈清羽恍然,原来这些江湖客是听风楼的人。凌无影身为无相门传人,与听风楼关系匪浅。
“凌大哥,赵叔他们……”沈清羽神色黯然,将谷中的经历简要告知。
凌无影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将军是真正的勇士。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他目光转向那名被生擒的假将领,眼神变得锐利,“现在,该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那名假将领被带了过来,穴道被制,面色灰败,但眼神依旧凶狠。
凌无影走到他面前,声音冰冷:“说,谁派你们来的?目的何在?”
假将领梗着脖子,狞笑道:“要杀便杀,休想从我口中……”
他话音未落,凌无影并指如剑,快如闪电般点在他胸前某处穴道上!
“呃啊啊——!”假将领顿时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扭曲,眼球暴突,仿佛正在承受千刀万剐般的痛苦!这并非普通的点穴,而是无相门一种逼供的独门手法,能放大人的痛觉神经,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仅仅是数息时间,那假将领便已精神崩溃,涕泪横流,嘶声道:“我说!我说!是……是京城来的命令!让我们冒充镇蛮军,截杀从归墟之谷出来的人,夺取……夺取一件龟甲古物和……和可能存在的黑色晶体!”
京城?!沈清羽和凌无影心中同时一震!此事,竟然牵扯到了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