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古战场在咆哮。
万千骸骨嗡鸣,残留的不灭战意被彻底点燃,化作熊熊金焰,冲天而起。
星枢教布下的阵法、弥漫的煞气,在这纯粹的战魂烈焰前,如同残雪遇阳,瞬间冰消瓦解。
墨衡脸色剧变,那金焰并非凡火,直灼神魂,更引动他体内星煞之力剧烈反噬。
他当机立断,再不顾上擒杀道一,袖袍一卷,裹住那四名重伤的教徒,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暗紫流光,强行撕裂尚未完全被金焰充斥的空间,遁逃而去。
强敌退去,道一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右臂尽碎,左臂暗金骨裂,体内更是被强行引动的幽冥煞气与战魂金焰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狂暴的力量疯狂冲撞、撕扯,经脉欲裂,丹田如焚。
“噗!”他又喷出一口鲜血,这血落在地上,竟一半凝结黑冰,一半燃起金焰。
他盘膝坐下,勉力运转《九寰地元功》与《淬骨篇》,试图导引梳理这两股力量。青石烙印青光流转,竭力护住他心脉神魂,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这平衡脆弱无比,随时可能崩溃。
就在这时,那弥漫整个空间的战魂金焰,在失去了星枢教这个明确的敌人后,并未平息,反而如同潮水般,向着场中唯一的“异类”——道一,汹涌而来!
这些战魂残念并无清晰意识,只有守护与毁灭的本能。道一身怀秩序之力,手持镇魔令,本应得到认可,但他方才为了破局,强行引动了最狂暴的幽冥煞气入体,此刻气息混杂,在战魂感知中,亦正亦邪,成了需要净化的目标!
金色的火焰巨浪般拍下,灼热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接焚烧神魂与意志。
道一只觉眼前一片金光,无数战吼、厮杀、守护、不甘的意念疯狂冲击着他的识海,要将他同化,或者……湮灭。
“前辈……英灵……我非敌人!”道一以神念嘶吼,全力催动镇魔令。令牌金光绽放,试图沟通、安抚这些狂暴的战意。
然而,他体内的幽冥煞气感受到金焰的威胁,也变得愈发狂躁,死寂冰寒的力量反向冲击,与金焰在他体内展开更激烈的厮杀。
内外交攻!
道一身体一半覆盖黑冰,一半燃烧金焰,面容扭曲,痛苦不堪。意识在坚守与沉沦的边缘反复摇摆。他感觉自己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
就在他神魂即将被战意同化,肉身即将被两股力量撑爆的刹那——
“唉……”
一声悠长、低沉,仿佛穿越了万古岁月的叹息,突兀地在整个骸骨战场响起。
这叹息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战吼与嘶鸣,抚平了狂暴的能量乱流。
汹涌扑向道一的战魂金焰,骤然停滞在半空,然后缓缓退散,重新化作点点金芒,没入那些皑皑白骨之中,战场迅速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道一体内疯狂冲突的煞气与金焰,也在这声叹息下,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分开、压制、抚平。他顿感压力一轻,几乎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
他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前方不远处,那具磐部百夫长“岩”的骸骨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尊由精纯土黄色灵光凝聚而成的人形。
它身形高大,面容古朴,看不出具体年纪,双眸如同两颗温润的黄玉,闪烁着睿智而沧桑的光芒。它站在那里,仿佛与整个大地连为一体,亘古存在。
“小友,以身为柴,引煞燃魂,此法太过酷烈,若非你根基深厚,又有异宝护持,此刻早已魂飞魄散。”那土灵身影开口,声音浑厚,带着大地般的沉稳。
道一心中凛然,强撑着起身,躬身行礼:“晚辈道一,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敢问前辈是?”
“吾名玄戊,乃此地秘境之守护。”土灵身影,玄戊,目光落在道一手中的镇魔令上,黄玉般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镇魔令……没想到万载之后,还能再见此物。你与磐部有缘,承其战意,得其淬骨法,更不惜以身犯险,引动战魂驱逐邪佞,虽手段激进,其心可勉。”
道一心中震动,秘境守护者!其实力深不可测,方才一声叹息便平息战魂,至少也是炼虚巅峰,甚至更高!他恭敬道:“晚辈为求自保,不得已惊扰前辈安眠与诸位英灵长眠,还请前辈恕罪。”
玄戊微微摇头:“星枢余孽,窃取幽冥之力,污秽天地,当诛。你做得并无不妥。”他目光扫过道一碎裂的右臂和布满裂纹的左臂骨,“你伤势极重,煞气侵髓,战意灼魂,需静心调养,否则遗祸无穷。”
道一苦笑:“晚辈明白,只是此刻身处秘境,强敌环伺,恐无安稳疗伤之机。”
玄戊略一沉吟,抬起手指,一道精纯温和的土黄色灵光射出,没入道一体内。道一只觉一股磅礴浩大、却又温暖厚重的力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狂暴的煞气与战意被迅速抚平、炼化,受损的经脉与骨骼传来麻痒之感,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右臂的碎骨都在灵光牵引下重新对接。
“此乃地脉本源精气,可助你稳固伤势,净化异力。但根除顽疾,仍需你自身功法循序渐进。”玄戊道。
道一顿时感到浑身一轻,伤势好了大半,连忙再次拜谢:“前辈大恩,晚辈铭记!”
玄戊坦然受了他一礼,又道:“你既能得镇魔令认可,引动磐部战魂,可见与上古之盟有缘。吾观你功法,虽自出机杼,却暗合地脉大道,潜力无穷。可惜,此界法则有缺,灵气虽丰,却失之混沌,尔等修行,事倍功半。”
道一心中一动,想起青石烙印与秩序之力,躬身请教:“请前辈指点迷津。”
玄戊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望向秘境深处:“天衍秘境核心,乃上古所留‘法则之种’孕育之地,蕴含一丝混沌本源。然岁月流逝,加之……外力侵扰,其封印已渐松动,需混沌之力方可修复稳固。”
他顿了顿,看向道一:“你身怀异宝,或可一试。若能使‘法则之种’重归稳定,于你,于此界修士,皆是一场造化。然其中凶险,尤甚方才百倍,即便全盛时期,亦九死一生,何况你如今状态。去与不去,你自行决断。”
说罢,玄戊身影缓缓变淡,似要融入大地。“你好自为之。”话音未落,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
道一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残余的地脉精气与明显好转的伤势,又看向秘境深处,目光闪烁。
法则之种?混沌本源?修复封印?
玄戊的话,为他指明了方向,也带来了更大的压力与抉择。星枢教显然也在图谋此物,墨衡败退,绝不会善罢甘休。前方,注定是更加激烈的争夺与无法预料的危险。
他握紧了拳头,左臂暗金骨骼上的裂纹在地脉精气滋养下已细微不可察。
“混沌之力……青石……”他低声自语,眼中渐渐燃起坚定的光芒。
调息,然后,向着秘境核心,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