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燃魂丹”之令,如同惊雷炸响死寂的联盟总部。以修士神魂与残寿炼丹,此等行径,近乎魔道!
殿内众人面色惨白,不少人心生抗拒,甚至闪过一丝恐惧。
“盟主!此事万万不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家主颤声反对。
“此丹歹毒异常,有干天和!若传扬出去,我正道联盟与那幽冥邪魔何异?人心若散,联盟顷刻即溃啊!”
“是啊盟主!岂能自毁长城?”
“还请盟主三思!” 附和之声渐起,皆是对这残忍命令的本能排斥。
道一缓缓转身,目光冰冷如刀,扫过那些出言反对之人:“天和?人心?若联盟覆灭,城中千万修士凡人皆成枯骨,那时,谁又来与他们讲天和人心?”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尸山血海般的沉重压力:“星枢教屠城灭宗时,可曾讲过天和?鬼骨真人捏碎沈老祖元婴时,可曾顾念过人心?”
“非常之世,行非常之法。要么,我等皆死,道统尽灭。要么,让一部分人自愿赴死,为后人挣一线生机。没有第三条路。”
他目光落在那位老家主身上:“李老家主,你寿元将尽,金丹溃散,大道无望。若服寻常延寿丹,也不过苟延残喘十载。若自愿入丹,可换你家族百年庇护,子弟优先获取资源,你……如何选?”
那李老家主浑身一颤,脸色灰败,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垂首,再无言语。殿内一片死寂,残酷的现实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自愿?”道一声音愈发冰冷,“自然是自愿。公告联盟,将此中利害,明明白白告知所有符合条件的修士。愿者,记录名册,厚待其亲族师门。不愿者,绝不强迫。”
他顿了顿,眼中寒芒骤盛:“但,若有谁以此为由,动摇军心,或行背叛之事……休怪我道一,行雷霆手段!”
“穆长老!”
“在!”
“库房‘蚀灵散’一事,查得如何?”
穆南山立刻上前,面色凝重:“已初步查明,负责看守那批血精妖果的两名执事,三日前皆意外身亡,一人口鼻溢血死于家中,一人炼丹时丹炉突然爆炸尸骨无存。线索……断了。”
“断了?”道一冷笑一声,“好一个杀人灭口。看来这内鬼,藏得比我想象的还深。”
他不再询问,直接闭上双眼,眉心处混沌元神之光微闪,一股浩瀚却隐晦的神识之力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笼罩整个丹师盟总部!这一次,他毫无保留,化神二重的强大神识配合青石烙印的玄妙感知,细致入微地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修士!
无数嘈杂的心绪、灵力波动涌入脑海,皆被青石烙印瞬间梳理过滤。片刻之后,道一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直射向人群中一位一直低眉顺眼、毫不起眼的丹师盟管事!
那管事心中正自庆幸手段干净利落,忽觉一股恐怖威压降临,浑身一僵,抬头正对上道一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拿下!”道一厉喝。
不等旁人反应,王虎早已如同猛虎出闸,一步跨出,金色大手直接抓向那管事!那管事不过金丹修为,如何能挡?吓得尖叫一声,体内灵力猛地紊乱,竟欲自爆金丹!
“禁!”道一隔空一指,一道五行禁制瞬间没入其体内,将其沸腾的金丹与神魂瞬间镇压!王虎大手落下,如同抓小鸡般将其擒获,封禁全身修为。
“搜魂!”道一毫不留情。
旁边一位擅长神魂秘术的长老立刻上前,手掌按在那面如死灰的管事头顶。片刻之后,长老脸色难看地收回手:“盟主,其神魂中被下了极厉害禁制,刚触及核心记忆便自行崩毁……但零碎信息显示,他受命于一个代号‘影瞳’的神秘人,任务正是破坏盟内重要物资,并伺机散布恐慌。类似他这样的棋子,恐怕……不止一个。”
“影瞳……暗瞳会!”柳莺声音冰冷,杀意凛然。
众人哗然,脊背发凉!星枢教的触手竟已深入到联盟内部如此核心之地!
道一面色冰寒:“所有与这两人有过接触者,全部隔离审查!由柳莺长老负责,洛风长老(已确认幸存并归队)从旁协助,青剑门弟子配合,宁可错查,不可放过!我要这联盟内部,干干净净!”
“是!”柳莺与洛风领命,眼中皆是肃杀之意。
雷霆手段之下,联盟内部瞬间风声鹤唳。一番刮骨疗毒般的清洗迅速展开,果然又揪出数名被收买或胁迫的内应,虽再无“影瞳”级别的线索,却也清除了巨大隐患,令人稍稍安心。
然而,外部的压力从未停止。前线战报依旧雪片般飞来,求援的信息一次比一次急切,资源告罄的警报响彻不停。
与此同时,那道征集“自愿者”的公告,也如同沉重的巨石,投入了早已波澜起伏的联盟人心之中。
最初是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响应。谁人不惜命?纵然道基受损,寿元无多,但能多活一日,谁又愿主动形神俱灭?
但战争,从不给人犹豫的时间。
三日后,西线一处重要隘口失守,驻守的三百修士力战而亡,无一人投降。他们的家人师兄弟,收到了阵亡通知与微薄的抚恤。
五日后,一支运送伤员的队伍遭遇伏击,护卫修士尽数战死,伤员皆被屠戮。幸存者描述,星枢教徒斩杀伤员时,脸上带着戏谑残忍的笑容。
七日后,皇城外围一处避难所被攻破,里面多是低阶修士家属与凡人……惨状不忍卒睹。
绝望与仇恨,在沉默中发酵。
终于,在公告发出的第十日,一位满头白发、气息萎靡的老者,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了丹师盟门前。他是一位小家族的老祖,金丹破碎,寿元不足五年。
“老夫……赵家赵磐。”老者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愿献残躯残魂,炼那燃魂丹。只求盟主……保我赵家血脉不绝,多杀几个星枢邪魔!”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寿元将尽、道途断绝、或身负血海深仇的修士,默默地站了出来。他们中有小派长老,有散修老怪,有宗门弟子,甚至有一位曾是丹师盟的五品丹师,因炼丹反噬,神魂受损,无望恢复。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沉默的决绝与深深的无奈。
道一亲自接见了每一位自愿者,许下重诺,记录名册。地火室内,他夜以继日,以青石烙印之力净化药材,以“凝丹渡灵”手法,将那些自愿献出的神魂与生命之火,融入丹药之中。
每一炉“燃魂丹”出世,皆霞光内蕴,却带着一股悲壮决绝的气息。丹药送去前线,交给那些同样抱有死志的修士手中。
战争的齿轮,终究还是碾碎了最后的温情,踏着牺牲,向着更黑暗的深渊滑去。
而道一心中清楚,这饮鸩止渴之法,绝非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