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兜底藏春托孤鸿,掌掴天良正气张
汪家老宅的清晨,带着雨后特有的清冽,太阳出来后,带着一团一团的雾气,飘散在山里天地间。
钱左秀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手里攥着一只刚脱下的、沾着泥点的旧布鞋,胸脯剧烈起伏,气得脸色发青。
她面前,站着头发蓬乱、眼袋浮肿、浑身还带着隔夜酒气的钱左岸。
他正揉着被鞋底抽过的后背,嘴里还嘟嘟囔囔:“哎呀,姐,你打我做啥?我这不是着急嘛!够厚够多俩孩子,一夜没回来,山洪刚过,沟沟坎坎都满了水,万一……万一被冲走了可咋整?”
他脸上带着一丝真切的茫然和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习惯性的推诿。
“着急?你着急个屁!”钱左秀猛地站起身,布鞋差点又抡起来。
“你个当爹的,孩子没了家,你倒好,跑哪灌黄汤去了?孩子找不着,你才想起来怕了?早干嘛去了!”
“房子塌了,你连床破被褥都没抢出来,现在孩子丢了,你才琢磨山洪?钱左岸啊钱左岸,你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哭腔,既是为侄子侄女,更是为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气得肝疼。
钱左岸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嘀咕着:“我……我这不是没经验嘛……再说了,房子塌了,我能有啥办法……”
他眼神飘忽,不敢看姐姐愤怒的眼睛,心里其实也在打鼓,但更多的是一种“事已至此,能怎么办”的麻木。
与此同时,两里外的沙硕地,潘高园家的小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晨光温柔地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湿润的院墙上,也照进堂屋,灶房里飘出淡淡的米粥香气。
潘高园坐在两个孩子对面的小板凳上,神情严肃而温和。
她一夜未眠,反复思量着这两个孩子的未来。
“够厚,够多,”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嫂子知道你们心里苦,房子没了,你们爹……又那样。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想怎么做?”
钱够厚,这个才十三岁、却过早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少年,听到嫂子问,猛地抬起头。
他昨晚在温暖的被窝里,第一次睡得那么沉,那么安稳,没有蚊虫叮咬,没有漏雨的恐惧。
可这安稳像梦一样短暂。
他用力抿着嘴唇,瘦削的脸上是超出年龄的倔强和茫然。
“嫂子,我……我想自己养活妹妹,供她读书!”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像是在宣读一个神圣的誓言。
然而,话音刚落,他自己先泄了气。
怎么养活?
靠什么?
他除了帮人干点零活,挣点糊口的钱,还能做什么?
供妹妹读书?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念头,更像是一个孩子面对绝境时,本能地想抓住一根虚幻的稻草。
他这副既想担当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像针一样扎在潘高园心上。
坐在他旁边的钱够多,小脸还带着睡醒的红晕,昨晚的温暖让她此刻显得格外依赖哥哥。
她看着哥哥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的无助,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下来。
她不敢哭出声,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哥……”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只喊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钱够厚的心瞬间被妹妹的眼泪泡软了。
他一把搂住妹妹单薄的肩膀,自己也控制不住,眼圈红透,泪水汹涌而出。
他紧紧抱着妹妹,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给她,可内心深处,巨大的恐慌和迷茫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未来在哪里?
他该去哪里拼命?
怎么拼?
他只知道,汪家表哥表嫂的屋檐再好,终究不是他们的家,他们不能一直赖在这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悲伤和迷茫中,潘高园站起身。
她走到里屋,片刻后出来,走到钱够厚面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牵过他那只布满薄茧、还沾着泥污的手,然后,将一叠崭新、挺括的“大团结”郑重地放在他手心。
钱够厚只觉得手心一沉,像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
他猛地缩回手,那叠大团结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然后轻飘飘地落在擦洗得干净却冰凉的瓷砖地面上。
“钱!”钱够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渴望。
钱够厚像被惊醒的兔子,立刻松开妹妹,扑通一声蹲下,手忙脚乱地去捡。
一张,两张……他捡得很慢,很仔细,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十张!整整十张!一百块钱!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巨款!
他颤抖着将钱叠得整整齐齐,像捧着稀世珍宝,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抗拒,递还给潘高园。
“嫂子……这钱,我不能要……”他的声音干涩,带着哭腔。
“真的不能要……我……我留不住的。爹……爹要是知道了,他会抢走……拿去买酒喝的……”
他说到最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绝望的无奈。
潘高园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酸楚和愤怒交织。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生活逼得过早懂事、却又无力反抗命运的孩子。
看着他手中那叠象征着希望却又可能带来灾祸的钞票,深吸一口气,语气更加柔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够厚,听嫂子说。”她轻轻按住他递钱的手,让他拿着。
“现在房子塌了,你们爹那样,嫂子作为外人,家里的事,确实不好插手太多,也帮不上你们重建家园。但是……”她拍拍钱够厚的肩膀。
“你们身上必须得有点钱!万一临时有个急事,比如你或者够多生病了,或者你们路上饿了渴了,总得有个钱可以凑手应急,对不对?”
她顿了顿,看着钱够厚依旧犹豫的眼神,目光扫过旁边眼巴巴盯着钱、满眼不舍却又不敢说话的钱够多……
她压低声音,像在传授一个秘密:
“既然知道你们爹会抢,那你们就藏好!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这钱,不是给你们爹的,是嫂子给你们自己,让你们自己照顾自己的应急钱!是你们兄妹俩的‘救命钱’,懂吗?藏好了,别让他看见,也别让他闻到钱味儿!”
钱够多听到“救命钱”三个字,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希望的光,她用力点点头,仿佛在帮哥哥做决定。
钱够厚看着妹妹的眼神,又看看潘高园恳切而严肃的脸,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想说什么。
潘高园立刻抬手,温和但坚决地打断了他:“够厚,别推了。嫂子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跟你们说。”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院门关着,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指点迷津的郑重:
“嫂子给你们指条路。你们听好了,待会儿就出去,别说是我说的!”
“你们直接去村委,找村长或者会计,就一句话——‘家里房子塌了,没地方住了,请村里帮忙解决!’ 记住,就说房子塌了,没地方住!别的,暂时别说!”
她的眼神锐利起来,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通透:“村里有政策,有困难,特别是这种天灾造成的无家可归,他们不能不管!”
“这是你们应得的!至于怎么解决,是安排临时住处,还是申请补助,让他们去想办法!你们就理直气壮地去要!这是你们的权利!”
潘高园的话语,像一道微光,瞬间刺破了钱够厚心中厚重的迷雾。
他呆呆地看着嫂子,手中那叠“救命钱”仿佛有了千钧重量,又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
钱够多也抬起泪眼,懵懂地看着哥哥,又看看潘高园,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悲伤和恐惧之外的神情。
一种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堂屋外,阳光彻底驱散了残留的雨云,将小院照得亮堂堂的。
而屋内,潘高园这番充满智慧与勇气的安排,正悄然改变着两个孤苦孩子的命运轨迹。
一场关于生存、尊严和抗争的序幕,在潘高园的运筹帷幄下,即将在蛟乡汪家坳的村委拉开。
潘高园送换上自己衣服的兄妹俩的时候说:“你们来过我这没?”
两兄妹先是点头,反应过来后马上摇头,“没来过!”
潘高园点了点头,“嫂子给你什么东西没?”
这下俩兄妹都摇头,不过钱够厚还是把手习惯性的摸向内侧,那里有潘高园刚给她缝好的一个内衣袋,粗看一眼就像个补丁。
被潘高园瞪了一眼,钱够厚立即又把手拿开了。
“你们是自己没办法了,才去村里找干部帮忙解决生活问题的是吧?”
这下两兄妹很齐整的点头,潘高园满意的对他们挥挥手:“去吧,如果真的解决不了问题,没法吃饭,就悄悄来嫂子家,嫂子给你们做吃的。”
两兄妹从沙硕地离开了,在钱左岸还在姐姐家赖着不走的时候,来到村委,进门钱够厚就拉着妹妹直接跪在了村委门口。
这不是潘高园教的,是路上钱够厚自己琢磨出来的。
“各位领导救命啊,咱们家没了啊!”
“房子塌了啊,要饿死人了啊!”
村委周边本来人就多,加上来村里办事的人,看见这一幕,全部过来围观。
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才知道钱左岸家的房子居然塌了,两孩子跑来村里求救援,他们爹钱左岸还不知道在哪里。
村里立即派人去了他们家,房子确实塌了,钱左岸也不在家,大家七找八找,最后才在汪家坳院子老汪家找到钱左岸。
看着钱左岸那醉醺醺的模样,村委干部是气不打一处来,村长直接上手抽了钱左岸几个大耳刮子。
是真的打,打的钱左岸酒都醒了过来。
钱左秀自己抽弟弟一点不心疼,但是别人打就不行,她拦住这些干部,“干嘛?你们是干部就能打人?小心我去乡里告你去!”
村长可是一点都不惯着钱左秀,指着她鼻子就开骂:“这种畜生不该挨打?你亲家是副乡长我不知道?来,你去告我,让梅乡长来说他该不该挨揍!”
钱左秀还以为两孩子真出事被村里知道了,也不敢大声说话了,“有事说事,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村长懒得理她,直接问钱左岸:“你那破房子你说,村里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每年都给你拨款让你把房子修整修整,他么你拿钱就去灌酒,现在房子塌了,老子可以不管你,你俩孩子咋办?”
钱左岸不知道想到什么,嘴里诺诺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村长看着钱左岸这个怂样,突然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靠他,屎都吃不上热乎的,除了喝酒打牌,就是天天瞄别人家婆娘,屁用都没有!
真是倒血霉,村里咋就出了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
国庆第二天,大家昨天玩的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