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斋味清欢蕴至理,青牛踏梦水云深
西厢房内简单而洁净,一张板床,铺着素色的粗布床单。
窗棂之外,远山如黛,江声隐隐。汪细卫虽年轻力壮,但一天的舟车劳顿加上两个小时的爬山,也确实乏了。
原本只想靠着床头歇歇脚,琢磨一下那山巅古井的奥秘。
想着想着,眼皮却越来越沉。
这山顶之上,四周也无溪流,井水从何而来?莫非真是通了地脉灵泉?
他似乎又来到了后殿院落。
周遭静得出奇,夕阳的余晖将一切都拉出长长的影子,那棵古松仿佛沉默的巨人。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风掠过树梢的微响。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松树下那口古井。
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他迫切地想再看个究竟。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井下望去。
井水依旧清澈平静,如同一面深幽的墨玉镜子。
然而,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天空和他的倒影,赫然是一个毛茸茸、凝神屏气的牛头!
那牛眼睛瞪得溜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鼻孔还喷着气,眉头似乎因他的打扰而不耐烦地皱了起来!
“咦?真奇了怪了!”汪细卫忘了害怕,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井里还真有头牛?道长莫非在井下养牛?”
他小时候放过牛,下意识地撅起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惟妙惟肖的牛叫:“闷儿~!”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井里那头牛也同步张开了大嘴,看那口型分明也是在奋力地“闷儿~”。
可却像一场无声电影,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传不出来!
井口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声响。
“咋没声儿?哑巴牛?”汪细卫好奇心爆棚。
他试着缩回身子,想去拿井边的水桶,看看能不能探下去摸摸虚实。
可他退,井里的牛也同步向后退去!他停,牛也停!
一个荒谬的念头击中了他:“这牛…莫非在学我?”
他不信邪,更多地探出身去,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井口上方。
果然,井里牛的倒影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完整。
一个顽皮的念头升起。他慢慢地、试探性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井里的牛果然也同步地、笨拙地举起了两只前蹄!
“我的天爷!”井边的汪细卫惊呆了。
他玩心大起,尝试着做出更复杂的动作。
他努力保持着平衡,颤巍巍地抬起了一只脚,做出一个金鸡独立的模样。
井里的牛也同步地、滑稽地抬起了对应的后蹄!
真相如同闪电般击穿了他的猜想:那根本不是牛!那就是他自己在水中的映射,也许就是他的前生,也许就是他的这世!
只是因为光线扭曲、水面波纹和自己潜意识里放牛的经历,竟让自己的影像扭曲成了牛头!
这惊人的发现让他瞬间失神,那金鸡独立的姿势本就极难保持,这下更是脚下虚浮……
“哎呀!”他惊呼一声,重心彻底失控,整个人头下脚上地就朝那井中“牛”的影像栽了下去!
在井中,他甚至看见了那影像从牛变成了惶恐的自己!
“噗通!”冰冷的井水瞬间将他吞没!刺骨的寒意和窒息感无比真实地袭来!
他在水里惊慌失措地扑腾着,手脚并用地挣扎,可井壁湿滑无比,根本无处借力,他像一只落水的秤砣,怎么也无法浮上去。
冰冷的井水灌入口鼻,恐慌如同水草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救…咕嘟…救命啊!师傅!!”他在冰冷与黑暗中绝望地扑腾。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沉底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而略带焦急的声音,像一只强有力的手,穿透了冰冷的井水,牢牢抓住了他:
“细卫!细卫!醒醒!发什么魔怔呢?快起来,道长叫吃饭了!”
汪细卫猛地一个激灵,从床板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咚咚咚地狂跳,仿佛刚跑完十里山路。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哪里有什么冰冷的井水?
自己正好好地坐在厢房的板床上,窗外夕阳正好,松涛依旧。
师傅李池卫正站在床边,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着,脸上带着几分关切和几分好笑。
“师…师傅…”汪细卫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衣服是干的,并没有井水。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惊险万分的一切,竟然是一场无比逼真的噩梦!
是身体太累,加上一直惦记那口井,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做噩梦了?”李池卫看他一脸煞白、满头大汗的样子,叹了口气。
“让你歇会儿,怎么还魇住了?又喊又叫又扑腾的,我还以为你怎么了。赶紧擦把脸,定定神。玄云道长准备了斋饭,就等我们了。”
汪细卫讪讪地笑了笑,脸上发烫,赶紧用袖子擦掉额头的冷汗。他心有余悸,那个栽入井中的冰冷和窒息感实在太真实了。
“没…没事,师傅,就是…就是梦到差点掉井里了……”他不好意思地说。
李池卫闻言,心有所悟,说道:“你这孩子,看来那口井跟你有缘,明天白天再好好去看吧,梦里能看出个啥名堂?走吧,你念叨了许久的斋饭,可是很有名的。”
窗外的确有阵阵饭菜的清香飘来。
汪细卫深吸一口气,将那荒诞又吓人的梦境甩到脑后,赶紧下床穿好鞋。
虽然腿还有点软,但热腾腾的饭菜显然更有吸引力。
他跟着师傅走出厢房,临走前还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窗外那口古井的方向,心里嘀咕:这井,可真有点邪门!
晚风送来了前殿隐约的诵经声和清脆的磬音,将他心中最后的些许寒意也慢慢驱散了。
暮色四合,玄云观内更显清幽。
一盏温暖的油灯在膳堂内亮起,驱散了山间的些许寒凉。
堂内布置简朴,仅一桌四凳,桌是老旧却擦得干净的木桌,凳是长条板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与山下油荤截然不同的清香,勾得人肚里的馋虫悄悄蠕动。
玄云道长坐在上首,李池卫与汪细卫分坐两侧。
小道童清风正手脚麻利地将几样斋菜端上桌。
“山野小观,粗茶淡饭,怠慢二位了。”玄云道长微笑着伸手示意,语气谦和。
“道长客气了,能尝到观里的斋饭,是我们的口福。”李池卫连忙说道,态度恭敬。
汪细卫则好奇地打量着桌上的菜式。没有大鱼大肉,但每一样都看起来清爽可口。
他自己本来就会做饭,潘高园又擅长厨师技艺,平时也没少看着潘高园做菜,自然能看出许多平常人看不出的门道。
主食是一盆热气腾腾的糙米饭,米粒分明,透着淡淡的褐色,看着就比精米实在。
主菜是一碗清炒山菌,用的是后山采来的新鲜野菌,配以青椒丝和一点点姜片简单清炒,最大程度地保留了菌子本身的鲜甜脆嫩,油光清亮,香气扑鼻。
另一道主菜是卤香豆干,豆干被切成均匀的厚片,用酱油、少许糖和八角、桂皮等香料卤制得色泽棕红,入味透彻,看着就很有嚼头。
汤品是一钵青菜豆腐汤,汤色清澈,嫩绿的青菜叶子和雪白的豆腐块沉浮其间,只撒了几粒盐调味,却散发着食物最本真的清香。
还有一小碟腌渍的脆萝卜,切成小条,白里带着红,看着极为可爱。
“动筷吧,趁热吃。”玄云道长率先拿起筷子。
汪细卫早就饿了,也赶紧端起粗瓷大碗,给两位长者盛了饭后,自己也盛了满满一碗糙米饭。
他先夹了一筷子清炒山菌放入口中,顿时眼睛一亮。
菌子极其鲜美,带着山野特有的气息,口感爽滑脆嫩,简单的调味反而凸显了食材的优质,比他吃过的任何炒肉都别有一番风味。
他又尝了一片卤豆干,豆干吸饱了卤汁,咸香中带着一丝回甘,咬下去韧劲十足,越嚼越香,极为下饭。
平日里干重体力活,总觉得不吃肉就不顶饿,但这豆干的扎实口感和滋味,竟让他感觉丝毫不逊于肉食。
青菜豆腐汤更是如此,夹起一块豆腐尝了一口,清淡却暖胃,仿佛能洗去一天的疲惫和尘埃。
那脆萝卜更是点睛之笔,一口饭一口菜之后,再嚼上一根,酸甜清爽,瞬间点燃了汪细卫的所有食欲,让他胃口大开。
他吃得有些迫不及待,糙米饭的口感略粗,却格外有米香,咀嚼起来满口生香。
一开始他还顾及礼节,小口小口吃,但看到玄云道长和师傅都吃得自然从容,他也渐渐放开了。
大口扒饭,大口吃菜,吃得额头微微冒汗,畅快淋漓。
这一餐虽全是素菜,没有一丝荤腥,却让他吃得无比满足舒坦。
没有往常吃完大鱼大肉后那种沉甸甸的腻味感,反而觉得身体里暖洋洋的,格外清爽通透。
玄云道长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中含笑,对李池卫道:“年轻人胃口好,是福气。粗茶淡饭,能养身,亦能静心。”
李池卫点头称是:“是啊,道长这里的饭菜,吃着让人心安。”
汪细卫嘴里塞满了饭菜,只能唔唔地点头附和,心里也深以为然。
玄云道长笑着问汪细卫:“和你家夫人做的菜味道不一样吧?”
汪细卫这下停下了手里的碗筷,很是想了想才说道:“是有很大不同,这里的饭菜佐料较少,更注重天然的味道。”
玄云道长看着李池卫笑了笑,“你这徒弟不简单啊,有悟性。”
李池卫笑着说:“还得麻烦玄云道长给指点指点!”
汪细卫不理解这俩老者在说什么,只觉得这顿斋饭,和他以往吃过的任何一顿饭都不同。
不仅仅是果腹,更像是一种独特的体验,让他隐约触摸到了一种简单、宁静却充满力量的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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