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科技顶楼会议室的中央空调，不知何时停了冷风，只有出风口 “嗡嗡” 的闷响，像只喘不上气的老蝉。长条会议桌两端的阴影里，每个人的脸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透着小心翼翼 —— 直到财务总监林小鹿的指尖，在触控屏上划出一道鲜红的曲线，那声音像刀片刮过铁皮，瞬间撕破了死寂。
“各位…… 腾达的封杀令，比咱们最坏的预估，还要狠三倍。” 林小鹿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急的，她把报表调到最大，投影幕布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叉号，像无数个血洞扎在众人眼里，“上周还说‘产能紧张’的三家核心电池厂，今早集体发了终止函；就连给咱们供精密电机的江川机电、做高精度陀螺仪的星宇电子，还有特种合金框架的华冶材料…… 一共十七家，全停了！”
她顿了顿，指尖点在 “库存预警” 那一栏，数字跳出来的瞬间，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精密电机库存 127 台，够组装 38 架无人机；高精度陀螺仪只剩 49 个，缺口 83%；最要命的是特种合金，仓库里就剩两吨，只够生产 15 套机身框架。按现在的订单量，撑死…… 撑不过两周。”
“砰！” 老王猛地一拍桌子，搪瓷杯里的茶水溅出来，在报表上晕开深色的印子。这位头发花白的机械总师，平时说话像温吞水，此刻眼睛瞪得通红，嘴里骂得咬牙切齿：“狗日的腾达！这叫啥？趁你病要你命！咱们跟他们竞标军方项目时，他们输了就玩这套阴的，真是‘财大气粗欺弱小，仗势欺人没天理’！”
旁边的市场部经理张姐，手指绞着文件夹边缘，声音带着委屈：“我刚给江川机电的王总打电话，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偷偷说‘腾达的人堵在厂门口，说敢给苍穹供货，就查消防、查环保’—— 这哪是商业竞争？这是黑社会！”
苏念坐在主位，指尖轻轻敲着桌沿，节奏不快，却像定音鼓似的，让躁动的人心稍稍稳了些。她没看报表上的红叉，反而望向窗外 —— 申城的傍晚，霓虹已经亮了，东方明珠的灯光像串糖葫芦，璀璨得晃眼。可这万家灯火，却照不进这间被资本阴影裹住的会议室。
她想起三天前去医院看父亲，老爷子插着氧气管，还攥着她的手竖大拇指：“念念，苍穹是从废品站里刨出来的根，别怕风刮雨打。” 又想起上周军方代表来考察，那位上校拍着无人机样机说：“你们的‘猎鹰’能在高原起飞，边境线就多一道屏障。”
这些话像火苗，在她心底烧着。苏念抬眼时，眼底的疲惫散了，只剩冷得发亮的光：“老王说得对，腾达是想掐咱们的脖子，但他们忘了 —— 苍穹从出生那天起，就没靠过谁的施舍。当年咱们淘废品站的零件攒第一台样机，是‘没有枪没有炮，自己造’；现在不过是再走一遍老路，有啥好怕的？”
她伸手调出图谱系统，深蓝色的界面在幕布上展开，无数线条、数据、分子结构像星河似的流转。“启动‘断腕计划’，分三步走。” 苏念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第一，图谱，立刻深度解析所有断供部件的技术参数 —— 从材料成分到加工工艺，一点都不能漏！重点找国内二线厂商的替代品，要是找不到，就自己算可替代材料配方！电池和电机是核心，先啃这两块硬骨头！”
图谱系统的光标飞速跳动，屏幕上弹出一行行代码，“正在调用材料数据库…… 已匹配 128 家二线供应商…… 正在模拟替代材料性能……” 深蓝色的光映在苏念脸上，她盯着屏幕里慢慢亮起的黄色光点 —— 那是结构件的替代方案，可电池和电机的区域，依旧是一片漆黑，像两团化不开的墨。
“第二，老王。” 苏念转向机械总师，“你牵头成立‘攻坚组’，把陈默的激光团队拉进来，所有研发力量往一处拧！目标就一个：自研高能量密度电池和抗干扰精密电机！咱们不能总靠别人的‘心脏’和‘筋骨’，这次要自己造！图纸共享权限开最高，实验室 24 小时待命，缺啥跟小鹿说！”
老王猛地站起来，腰板挺得笔直，刚才的怒火全变成了劲：“放心！苏总！我跟陈默这就去实验室，今晚不睡觉，也得把电池的结构图啃透！当年我修坦克发动机，比这难十倍的活儿都干过，还怕这点坎儿？”
“第三，小鹿。” 苏念又看向财务总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极光计划’的备用研发基金，先划 2000 万出来，优先保障攻坚组的材料和设备；所有非核心项目全暂停，市场部那边，暂停接收新订单，老客户挨个打电话安抚，就说咱们在升级技术，晚两周交货，违约金咱们认！”
林小鹿立刻点开财务系统，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没问题！备用金我这就解冻，非核心项目的款项，我半小时内冻结完。不过苏总，这么一来，咱们的现金流只能撑一个月，要是…… 要是一个月内没突破，咱们就真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不会的。” 苏念摇摇头，眼神笃定，“《周易》里说‘穷则变，变则通’，咱们现在就是‘穷’到份儿了，接下来该‘变’了。大家再加把劲，熬过这阵子，腾达想再卡咱们的脖子，门儿都没有！”
命令一落地，刚才还死气沉沉的会议室，瞬间活了过来。老王拽着陈默，俩人抱着图纸就往实验室冲，脚步快得像一阵风；林小鹿盯着电脑屏幕，手指翻飞地调整资金流向；张姐拿出手机，挨个给老客户打电话，语气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苏念最后看了眼幕布上的图谱 —— 电池区域的漆黑里，似乎有一丝微弱的光在闪。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笔记本，也往实验室走去。
苍穹科技的研发实验室，此刻亮得像白天。天花板上的 LEd 灯照得每个角落都没有阴影，实验台旁的示波器、质谱仪、激光扫描仪全开着，屏幕上的波形、数据、图像不停跳动，空气中飘着焊锡的金属味、电解液的淡淡酸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 那是刚才陈默的团队测试电极材料时，不小心烧了一小块样品。
老王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游标卡尺，正趴在工作台上量拆下来的电池包。电池包的外壳已经被拆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电芯，像一排排小方块。他一边量，一边跟旁边的徒弟小李说：“你看这电芯的极耳，厚度 0.15 毫米，材质是镀镍铜带，咱们国内的厂商能不能做？还有这隔膜，是陶瓷涂层的，得找能做超薄隔膜的厂……”
小李拿着平板，一边记一边点头：“师傅，图谱刚推了三家做镀镍铜带的厂，我已经发消息过去了，就等回复。不过隔膜那边，二线厂的厚度都在 20 微米以上，腾达垄断的那家能做到 12 微米，差得有点多。”
“差也得试！” 老王放下卡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12 微米不行，20 微米咱们就调整电芯排列，总能找到办法！当年我修老解放卡车，零件不匹配，就自己锉、自己焊，不也照样跑？”
另一边，陈默正操作着激光扫描电镜。翠绿的激光束像一把精细的手术刀，划过一片电池极片，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极片的微观结构 —— 黑色的碳基体上，嵌着无数细小的正极材料颗粒。陈默皱着眉，指着屏幕上的一处裂纹：“你看这里，正极材料颗粒和碳基体结合得不紧密，充电时容易掉粉，这就是咱们之前测试时容量衰减快的原因。得想办法改进粘结剂……”
他的徒弟小张凑过来，手里拿着一管样品：“陈哥，我刚试了用羧甲基纤维素钠和丁苯橡胶复配的粘结剂，烤干后韧性不错，要不要试试涂在极片上？”
“试！立刻试！” 陈默眼睛一亮，“把极片切下来，涂好粘结剂，放进真空干燥箱，温度设 80c，烘两小时，然后测附着力！”
苏念走进实验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 有人在调试设备，有人在记录数据，有人在讨论方案，连平时最文静的材料工程师小赵，都拿着试管在摇晃电解液，嘴里还念叨着 “ph 值得调到 7.5，不然会腐蚀电极”。
她没打扰大家，只是走到图谱系统的终端前，看着屏幕上不断更新的数据分析。电池替代材料的模拟已经跑了第五轮，还是没找到合适的；电机的替代方案稍微好点，找到了一家做电机轴的厂，但线圈的漆包线达不到要求，损耗率太高。
“苏总！” 就在这时，小李突然大喊一声，手里的平板差点掉在地上，“有了！图谱刚跑完第六轮，找到一种钛酸锂复合材料方案！实验室级别的！”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老王、陈默、小赵…… 全都围了过来，把小李的平板团团围住。屏幕上，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闪着温润的白光，旁边是一行行参数：能量密度 180wh\/kg，比腾达垄断的三元锂低 20%，但 - 30c放电效率 92%，快充 15 分钟可充至 80%，循环寿命
次以上，穿刺不起火、过充不爆炸。
“这…… 这数据是真的？” 老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钛酸锂我知道，以前因为能量密度低，没人用在无人机上，可这参数…… 快充和低温性能也太好了吧！”
陈默盯着屏幕上的分子结构，手指在上面划了划：“关键是材料成分 —— 除了钛酸锂，还加了镧系稀土元素，能提高离子导电性。咱们国内的稀土矿主要在内蒙古，腾达的供应链还没伸到那儿去，要是能找到稳定的稀土供应商，这方案就能落地！”
“供应商我来联系！” 林小鹿不知何时也来了实验室，手里拿着手机，“我表哥在内蒙古开稀土加工厂，之前跟我提过，他们有高纯度的镧铈合金，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苏念的心跳也快了起来，她看着屏幕上的分子结构，那白光像黑暗里的第一缕曙光，照得人心里发烫：“小李，立刻整理方案，出样品试制流程；老王，安排人准备电芯模具；陈默，你的激光团队负责扫描样品的微观结构，确保没有缺陷；小鹿，联系你表哥，让他尽快发样品过来，运费咱们出加急！”
“好！” 所有人齐声应道，实验室里的气氛又热了起来，比刚才更甚。小李趴在电脑前，飞快地写试制流程；老王指挥着徒弟们搬电芯模具；林小鹿走到走廊里，给表哥打电话，声音里满是激动；陈默则调整着激光扫描电镜的参数，准备迎接样品。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 “哐当” 一声推开，负责仓库管理的赵师傅冲了进来。他头发乱得像鸡窝，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盘点表，脸色白得像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喊着：“苏总！不好了！出大事了！”
苏念心里 “咯噔” 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赵师傅，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电解液…… 咱们从德国进口的那批高能电解液，少了两桶！” 赵师傅把盘点表递过来，上面 “高能电解液” 那一行，原本写着 “库存 4 桶”，现在被划掉，改成了 “2 桶”，旁边还画了个问号，“我刚才盘点仓库，发现少了两桶，就去查监控，结果安保部的人说，昨晚凌晨两点到三点的监控，被人用强磁干扰了，全是雪花，啥都看不见！”
“什么？！” 老王手里的模具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那批电解液是咱们仅剩的！专门用来做高能量密度电池的，国内没替代品！少了两桶，咱们的样品试制都够不上了！”
陈默也皱起了眉：“强磁干扰监控？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的！咱们实验室的监控都是军工级的，一般的强磁根本干扰不了，除非是懂行的人干的！”
实验室里的火热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刚才还笑着讨论方案的人，现在都耷拉着脑袋，脸上满是失望。小李手里的鼠标停在屏幕上，眼神里的光也暗了下去；小赵手里的试管晃了晃，电解液差点洒出来；林小鹿刚挂了表哥的电话，听到消息，脸色也变了。
苏念的手指攥紧了，指甲掐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看着眼前的众人，又想起刚才屏幕上的钛酸锂方案 —— 曙光刚出现，就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这感觉，就像 “眼看要上岸，却被浪头打回水里”，憋屈得让人想骂人。
“赵师傅，仓库的门是锁着的吗？钥匙有谁有？” 苏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依旧平稳。
“门是锁着的，钥匙只有我和安保部的老李有，老李昨晚值夜班，他说没去过仓库。” 赵师傅急得直跺脚，“苏总，我真没拿！我在苍穹干了五年，您还信不过我吗？”
“我信你。” 苏念摇摇头，“不是你，是咱们内部有人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图谱系统的终端突然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屏幕上原本的材料分析界面，瞬间被一个红色的警报框覆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 警报框里，一行字跳了出来：“检测到内部加密通讯波段，正在向外部发送数据……”
紧接着，一个 Ip 地址出现在屏幕上，经图谱系统反向解析，旁边跳出一行标注：“腾达集团总部 37 楼，战略投资部。”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图谱系统 “滋滋” 的电流声，像毒蛇吐信的声音。
“内鬼……” 小李喃喃地说，声音里带着不敢相信，“咱们内部，有腾达的人？”
老王的拳头又攥紧了，指节发白：“真是家贼难防！咱们在前面拼命，他在后面捅刀子！要是让我抓住是谁，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苏念盯着屏幕上的 Ip 地址，眼神冷得像冰。她伸手点开通讯波段的定位 —— 系统显示，这个波段的持有者，是技术部的实习生张明，昨天还跟着小李一起测钛酸锂材料的参数，刚才大家讨论方案时，他还在旁边听着。
“张明呢？” 苏念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刚才还在这儿，说去洗手间，就没回来。” 小赵小声说。
苏念拿起手机，拨通了张明的电话，却只听到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的提示音。
她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的众人，缓缓开口：“看来，腾达是早有准备，把人安插在咱们身边了。不过没关系，他拿走了电解液，却拿不走咱们的技术方案；他能断咱们的供应链，却断不了咱们的骨气。”
苏念指向图谱系统上的钛酸锂方案，那白光依旧在闪：“电解液没了，咱们就找替代品！国内没有，咱们就自己配！张明跑了，咱们还有这么多兄弟姊妹在！腾达想让咱们死，咱们偏要活，还要活得比他们好！”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老王，你跟陈默再琢磨琢磨，能不能用普通电解液加添加剂，调出类似的性能；小鹿，联系国内的电解液厂商，哪怕是小厂，只要能生产高纯度的，都联系一遍；小李，把钛酸锂方案再优化一遍，看看能不能降低对电解液的要求。咱们再拼一把，我就不信，天无绝人之路！”
老王看着苏念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捡起地上的模具，拍了拍上面的灰：“苏总说得对！不就是没电解液吗？咱们自己配！当年我在部队，连汽油都能自己调，还怕这点电解液？”
陈默也点了点头：“我这就查电解液添加剂的资料，说不定加少量氟代碳酸乙烯酯，就能提高离子电导率，弥补普通电解液的不足！”
林小鹿也重新拿起手机：“我现在就搜国内的电解液厂，哪怕是偏远地区的小厂，我也打电话问问！”
实验室里的气氛，又慢慢热了起来。刚才的失望和憋屈，全变成了不服输的劲头。小李重新开始优化方案，屏幕上的分子结构又亮了起来；老王和陈默凑在一起，讨论着电解液的调配方案；小赵拿着试管，开始测试不同添加剂的效果；林小鹿则在一旁打电话，语气里满是急切，却又透着一股不放弃的劲儿。
苏念站在图谱系统前，看着屏幕上的钛酸锂方案，又看了看眼前忙碌的众人。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 —— 没有电解液，没有核心部件，还有内鬼在暗处盯着。但她更知道，苍穹的人，从来不是怕难的人。
当年从废品站起步，那么难都过来了；现在不过是再难一次，有啥好怕的？
窗外的霓虹更亮了，照进实验室，落在每个人的脸上，也落在苏念的脸上。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只剩下燃烧的斗志 —— 就像黑暗里的一团火，不管风多大，都烧得旺旺的。
腾达想断链封喉？那就让他们看看，苍穹是怎么在绝境里刨出生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