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湖畔,晨雾如纱。
程一鸣赤着上身站在湖边空地上,手持一柄精钢长剑——这是韦丽斯今早给他的,说是要动真格的。
冰冷的剑柄在掌心留下细微的压痕,清晨的寒意让他的皮肤泛起细小的疙瘩。
今日的训练内容很简单。
韦丽斯的声音从雾中传来,随后她的身影逐渐清晰。
“师尊——”
韦丽斯穿了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她手中托着一个核桃大小的木雕人偶,人偶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
这是守护傀儡,我会用神识激活它与你对战。
程一鸣心中暗道:我还以为师尊要亲自与我交手呢……
韦丽斯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淡而一笑,直接将人偶抛向空地中央。
别小看这个傀儡,它的实力相当于炼体八重修士,战斗技巧也远超常人。
“是,师尊——”
木雕人偶落地瞬间,符文逐一亮起,眨眼间膨胀成一个七尺高的木质傀儡。
通体呈暗红色,关节处由某种银色金属连接,没有五官的脸上只有一道横向的凹槽,应该是它的。
程一鸣咽了口唾沫。
炼体八重,正好是程天雄的境界。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他的《玄天筑基诀》已接近第三层,但面对同境界对手还是第一次。
师尊,有什么规则吗?
他调整呼吸,摆出玄天九剑的起手式。
韦丽斯退到湖边一块巨石上坐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规则就是——别死。
她抿了一口茶,轻轻打了个响指。
咔嚓!
守护傀儡的关节发出一声脆响,下一刻,它已经出现在程一鸣面前,银光闪闪的拳头直取面门!
好快!
程一鸣勉强侧身闪避,拳风擦着脸颊划过,火辣辣的疼。
他本能地挥剑反击,钢剑砍在傀儡肩膀上,却只留下一道白痕,反震力震得虎口发麻。
反应太慢。韦丽斯点评道,玄天九剑不是摆着好看的。
程一鸣咬牙,手腕一抖,剑锋上泛起淡淡金光——这是他将灵力注入剑身的标志。云起龙骧!
木剑化作一道金色弧光,直取傀儡胸口。
傀儡不闪不避,任由剑锋砍在胸前,同时右腿如鞭子般抽出。
程一鸣只来得及将左臂挡在身侧,就感到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摔在湖边浅滩上。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面前的湖水。
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可能骨裂了。
战斗时不要闭眼。韦丽斯的声音依旧平静,敌人可不会等你缓过劲来。
程一鸣挣扎着爬起来,用剑支撑着身体。
傀儡站在不远处,似乎故意给他喘息的时间。
这让他想起程天雄每次欺辱他时那种猫捉老鼠的姿态,一股无名火突然从心底窜起。
再来!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主动冲向傀儡。
这一次,他尝试运用识海中练习的技巧,将神识扩散到周围三尺范围。
虽然还很粗糙,但确实能提前感知到傀儡的动作轨迹。
当傀儡再次挥拳时,他矮身躲过,同时剑锋上挑,直取傀儡腋下的关节处。
火花四溅。
这一剑确实击中了要害,但傀儡只是动作稍微滞涩了一下,随即一个肘击砸在程一鸣背上。
他闷哼一声,面朝下栽进泥土里,眼前金星乱冒。
有点进步,但还不够。韦丽斯啜饮着茶水,守护傀儡的弱点是胸口的核心符阵,攻击其他地方纯属浪费力气。
程一鸣吐出口中的泥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全身都在抗议,但更让他难受的是那种无力感——明明能到攻击轨迹,身体却跟不上反应。
师尊,它的速度太快了,我...
所以要想办法。韦丽斯打断他,修真界的敌人不会因为你弱就手下留情。要么变强,要么死。
傀儡再次启动,这次它的攻击更加凌厉,拳脚如暴风雨般倾泻而下。
程一鸣左支右绌,勉强挡下几招后,被一记回旋踢踹中胸口,倒飞出数丈远,撞断了一棵小树才停下。
呃啊...
他蜷缩在地上,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
鲜血从鼻孔和耳朵里流出,视线开始模糊。
要放弃吗?韦丽斯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以发信号,我会立刻停止训练。
程一鸣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程天雄轻蔑的笑容、林家黑衣人腰间的令牌、父亲临终前递出玉佩的手...这些画面最终汇聚成一股执念,支撑着他再次爬了起来。
继...继续...
傀儡似乎被他的顽强激怒了,攻击节奏骤然加快。
程一鸣像个沙包一样被打得东倒西歪,但每一次倒下,他都会挣扎着爬起来。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变化开始发生——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身体却仿佛有了自己的记忆。
当傀儡的拳头再次袭来时,他的手臂自动抬起格挡,同时右腿扫向傀儡的支撑脚。
这不是玄天九剑中的任何一招,而是一种纯粹的战斗本能。
韦丽斯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场中,程一鸣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像个旁观者,看着另一个自己与傀儡周旋。
那个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每一个闪避和反击都恰到好处,仿佛能预知傀儡的下一步动作。
钢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入傀儡胸口。
那里确实有一个微小的符文阵列,剑尖精准地刺中了中央的节点。
傀儡全身符文瞬间暗淡,踉跄着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程一鸣保持着刺剑的姿势,眼神空洞,似乎还没从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
湖边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韦丽斯手中的茶杯无声无息地裂成两半,茶水洒在石头上,冒出丝丝白气。
仙骨记忆...她低声自语,声音微微发颤,竟然真的存在...
程一鸣突然晃了晃,眼神逐渐聚焦。
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傀儡胸口的符文阵列正在缓慢修复,但刚才那一剑确实击退了它!
我...我做到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虎口已经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勉强及格。韦丽斯强作镇定地评价,但眼中的震惊还未完全褪去,现在,再来一轮。
程一鸣差点跪倒在地:还来?
刚才那种状态,你能随时进入吗?韦丽斯反问。
程一鸣诚实地摇头。
那种感觉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现在他完全想不起来是怎么做到的。
那就继续,直到你能掌控它为止。韦丽斯一挥手,傀儡胸口的符文完全修复,再次亮起红光,修真之路,不进则退。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程一鸣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残酷的训练。
傀儡的攻击一次比一次凌厉,而他只能在生死边缘挣扎,试图找回那种神奇的状态。
有好几次,他差点被傀儡的重击打得昏死过去,全靠韦丽斯暗中调整傀儡力道才保住性命。
太阳升到正午时,程一鸣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练功服破碎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的淤伤。
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因为那种本能状态出现的频率正在增加。
韦丽斯终于叫停了训练。
傀儡立刻停止动作,退到一旁。
程一鸣拄着剑,大口喘息,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韦丽斯走到他面前,难得地露出满意之色,你做得...不错。
程一鸣想笑,但嘴角的伤口让他只抽动了一下脸皮:多谢...师尊...夸奖...
话音未落,他的膝盖一软,向前栽去。
韦丽斯迅速伸手接住他,避免了他脸着地的命运。
逞强。她轻声责备,但语气中的关切多于批评。
程一鸣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以公主抱的姿势。
这个认知让他残存的意识感到一阵羞耻,但很快就被温暖的倦意淹没。
韦丽斯身上那股清冽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他莫名安心。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被放入温热的液体中——应该是疗伤药浴。
药力渗透进伤口,带来刺痛的同时也有舒适的麻木感。
一双手轻柔地为他清洗伤口,涂抹药膏,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师尊...他无意识地呢喃,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
令他惊讶的是,一只微凉的手真的握住了他的。
那手比他想象的要小巧柔软,掌心有一层薄茧,应该是常年握剑留下的。
睡吧。韦丽斯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明天还有更艰苦的训练。
程一鸣想回答,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拖入梦乡。
梦中,他站在一片浩瀚的星空下,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演练剑法。
那些招式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本就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程一鸣渐渐恢复意识。
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的酸痛,就像被一群铁甲犀牛踩过一样。
其次是身下柔软的床铺,和身上干净的衣物——有人给他换了衣服。
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了。
小屋中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影中,韦丽斯正坐在床边,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令他震惊的是,自己的右手竟然还紧紧握着她的左手!
韦丽斯察觉到他的动静,放下竹简:醒了?
程一鸣连忙想松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仍然固执地抓着师尊的手不放。
一阵热流涌上脸颊,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师、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手它...
无妨。韦丽斯出人意料地没有抽回手,你昏迷中一直很不安,这样反而睡得踏实些。
程一鸣这才注意到韦丽斯的脸色比平时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阴影,显然守了很久。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冲淡了身体的疼痛。
多谢师尊照料。
韦丽斯轻轻摇头:师徒之间,不必言谢。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今天...你让我很惊讶。那种战斗本能,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程一鸣回想起那种奇妙的状态:我感觉像是...有人在替我控制身体。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仿佛练习过千万遍。
那是仙骨中封存的战斗记忆。韦丽斯的声音低沉下来,属于你前世的部分能力。能在筑基期就唤醒这种记忆,你的天赋确实惊人。
程一鸣敏锐地注意到师尊话中的信息:师尊认识我的前世?
韦丽斯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她移开目光: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明天继续训练。
程一鸣知道这是拒绝回答的信号,但他实在太疲惫,没有精力追问。
眼皮越来越重,在即将坠入梦乡前,他依稀感觉到韦丽斯轻轻回握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