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育良也察觉到了异样——谈话正进行着，对方怎么突然失神？
“你在想什么？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谢尔盖迟疑了一下。
“高育良先生，我有个问题必须问清楚——你当年是不是早就看清了某些真相？”
“你突然离开，我一直无法理解。
你能说实话吗？”
“现在我们都已经被你盯上了，逃也逃不掉。”
谢尔盖心里清楚，自从高育良踏上这片土地，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如今所有产业和分支机构，都无法轻易转移。
若真能全身而退，倒也罢了，可现实根本不允许。
就这样，进退两难。
此刻，高育良就端坐在面前，谢尔盖感受到的压迫感，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换句话说，他捅出的篓子，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高育良静静打量着他，眼神里没有怒意，反而带着几分欣赏。
“你确实不简单啊，这一点谁都得承认。
所有人都没对我起疑，唯独你，现在站出来质问我。”
“比我预想中还要敏锐得多。”
说着，高育良冲他扬了扬拇指。
可谢尔盖却笑不出来，心头反倒一片冰凉。
起初，天能集团大张旗鼓地进来，高育良却毫无反应，仿佛老迈迟钝，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谢尔盖那一方一度以为胜券在握，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高育良根本不是软弱，而是深藏不露。
天能集团的入场，实际上牵动了特里阿斯国内局势的微妙变化。
自始至终，几乎没人察觉其中玄机，只有少数嗅觉灵敏的商人提前抽身离境，其余人皆浑然不觉。
可问题是，高育良为何偏偏在那时选择主动退出？
谢尔盖迟疑片刻，终于开口：
“那时候……你是不是早就看穿了我们的动作，所以故意退让？”
“是这样吧？”
高育良轻笑了一声。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陪你聊几句。”
“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
“天能分几批往国内注入资金，每批两千个亿，这个你应该清楚。”
“你们前后加起来将近九千亿的规模，我若硬拼，必须动用全国资源才可能抗衡。
可问题是，我没那个支持。”
“我知道跟你们正面交锋，谁也讨不了好。
更何况，我还查到你们私下和高涅夫有联系。”
“所以我早打算好了，先避开风头，等你们热度过了，再慢慢收拾局面。”
“只是我没料到，你们一进来就疯狂圈地，把原本安稳的土地搞得面目全非。”
“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还有不少地方没被你们染指。”
“而你们真正的目的也不难猜——借大型基建之名，暗中改道河流与大坝。”
“你不必惊讶，也不用费心想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只需要明白一点：我对这一切，比你想象中了解得多得多。”
高育良语气平和，嘴角含笑。
“或许你们觉得计划天衣无缝，可你们忽略的东西太多了。”
“调整水系走向，必然会触动自然局的警觉，他们早就发出过预警。”
“我们很清楚你们的意图，也知道你们这一连串项目背后的真正图谋。”
说到这儿，高育良顿了顿，脸上笑意渐收，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意。
事实上，天能集团在矿产领域的辉煌早已不再。
多年的开采让资源枯竭，这个行业对他们而言，已接近穷途末路。
继续维持下去，不仅无法盈利，每年还得投入巨资填补亏损。
光是技术维护和信息系统的开销，年年叠加，总额逼近千亿。
这笔沉重的负担，早已压得他们步履维艰。
高育良翻阅过他们三年前的财报，赤字触目惊心。
照此下去，不出几年就会彻底崩塌。
所以他断定，他们的真正目标根本不在地产，而在改道。
一旦原定的大坝失去作用，水流被迫转向，就必须在北方三百公里处重建新坝。
那个地点，他们早已秘密勘测多年。
起初高育良并未留意，直到他们反复向彭玉麦申请那块地皮，次数频繁得反常，这才让他将线索一一串联。
“说实话，我本不想追究太多。
我也愿意留几分情面。”
“可你们步步紧逼，做得太过分，这就怪不得我了。”
“这个国家本就不宽裕，你们便想通过商业手段变更土地性质，借此撬动巨额资本。”
等资金到位后，你们本可以在那里建起更多大型设施，提升影响力，顺便把之前提到的大坝项目也推进起来。
“花一点小钱就想撬动这么大一块利益，真是打得好算盘。”
“你跟我说说看，这背后到底是怎么盘算的？怎么能想到这么深的一步？”
谢尔盖脸上略显窘迫，笑了笑，高育良却继续开口。
“你们以为这事做得隐蔽，没人看得出来，可我早就看穿了。”
高育良心里清楚之后，并没有立刻阻止，反而让彭玉麦继续批地给他们——只不过这次给的地，全都是些荒芜偏僻、无人问津的角落。
土地贫瘠，交通不便，居住环境恶劣，耕种更是难上加难。
一时间，天能集团气得不行。
他们觉得自己被耍了，于是转头大力扶持高涅夫，想借他翻盘。
但他们没想到，彭玉麦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帝国的力量。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局势已然分明。
高育良原本就是有意带彭玉麦暂时退出，等到对方把局面铺开、投入大量资源后，再重新杀回。
那时，成果自然就归他们所有。
而天能集团的真正目的，是借大坝改建之名，套取巨额建设资金。
修一座大坝，耗资动辄上千亿。
他们设想的是，通过后续商业运作，从中攫取上万亿的技术服务收益。
这根本就是一场空手套白狼的局。
但高育良早已盯准时机，在河道改造尚未完成前出手，直接掐断项目命脉，让它胎死腹中。
这样一来，整个计划最终落入高育良手中。
他不仅能收割前期投资带来的红利，还能顺势将天能集团彻底驱逐出境。
一石二鸟，滴水不漏。
此刻，谢尔盖终于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厉害。
起初，谁都没把这个瘦弱、不起眼的人放在心上。
没人相信他会有什么手段，更没料到他的布局环环相扣，步步致命。
如今不仅全盘识破他们的计谋，还反手设下陷阱，准备收网。
天能集团可能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想到这里，谢尔盖脸色骤变，再也没了之前的镇定自若。
高育良语气平静地说：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想针对你们。
可你们步步紧逼，一次次试探底线，现在走到这一步，也是你们自己选的结果。”
“你们在国内投了不少钱，心里肯定不甘心。
这样吧，我做个主，出一千万，让国内其他资本接手你们的股份，怎么样？”
谢尔盖整个人愣住了，这是在开玩笑吗？
砸进去快两个亿，现在只用一千万就想拿走？
高育良轻笑了一声：“嫌多？那一百万呢？”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该赚的你们已经赚了，现在给机会体面退场，就要懂得把握。
不然，坑挖得太深，埋的可是自己，听懂了吗？”
谢尔盖彻底哑口无言。
他知道再争下去，也斗不过高育良。
可心里终究难以咽下这口气，不愿就这样认输收场。
然而又能怎样呢？
望着眼前的高育良，他最后提了个建议：
“既然你愿意出钱收购，何必便宜外人？不如派个人来，咱们一起合作开发，大家都能分利，岂不是更好？”
高育良没想到，他竟还不死心，还想在这条船上继续捞钱。
他淡淡说道：
“如果你真觉得这笔钱这么好挣，那你大可以另找地方试试，看看能不能真的拿到手。”
“有些事能做，有些事碰都不能碰，这个道理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谢尔盖，我希望到此为止。
别逼我把路堵死。”
随后，高育良推动对天能集团在特里阿斯主要股份的收购。
谢尔盖等人极不情愿，但在高育良的压制下毫无反抗之力。
最终，双方以八百万成交，天能集团撤出当地全部业务。
这一仗，天能亏得血本无归。
而高育良，也为这场博弈耗尽心思。
他们一开始拒不合作，直到高育良想出一招——抓几个高管杀鸡儆猴，震慑其余人。
果然，没过两天，局面就彻底稳住了。
面对高育良这手狠棋，众人只能苦笑认栽。
事已至此，天能集团也只能退一步，保住剩下的根基。
风波刚过两天，彭玉麦便重新坐回了那个熟悉的位置，这一次，他回来得风光体面。
特别是当他走进府学大楼时，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刚落脚，第一件事便是问起高涅夫：
“高涅夫先生为帝国也出了不少力，怎么不见他人影？不来一起见个面？”
“马上派人去请，让他快点过来，我有话要当面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