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高建国带来的那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他们是什么身份?从京市下来的,走到哪里不是被当成贵宾供着?今天居然被一个边防哨所的领导给当面顶撞了。
高建国本人,脸色也彻底沉了下去。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视线锐利如刀,直刺陆砚池。
“陆领导,是吧?我再重申一遍,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要见孟昭南同志,是为了了解一些对国家有重要意义的情况。你现在这种行为,是在阻碍公务!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要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被这阵仗给吓住了。
可他面对的是陆砚池。
陆砚池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上前一步,挺拔的身形带来的压迫感更强了。
“担不担得起,是我自己的事。我只问你,你们找我爱人,到底是什么事?不说清楚,今天谁也别想见她!”
他的声音不大,但那股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高建国被他这股蛮横不讲理的劲儿给气得胸口发堵,偏偏对方是军人,还是个实权领导,他总不能真让人把他给绑了。
“你!”高建国指着陆砚池,手指都在发抖。
“我什么我?”陆砚池寸步不让,“我爱人孟昭南,就是一个普通的妇女,跟着我随军来到西北,读过书而已。你们卫生部的工作,找她能了解什么?是想了解她怎么和面蒸馒头,还是想了解她怎么纳鞋底?”
他这话说得粗俗,却一下子戳中了要害。
张政委站在一旁,心里暗暗叫好。
陆砚池这小子,平时闷得像个葫芦,没想到护起媳妇来,嘴皮子这么利索,三言两语就把对方的阵脚给搅乱了。
他清了清嗓子,站出来打圆场:“高组长,你别生气。砚池他也是关心则乱。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远道而来,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喝口水。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小孟同志身体确实不舒服,等她好点了,我再安排你们见面,怎么样?”
张政委这是以退为进,先把这帮人稳住,拖延时间。
高建国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意图?但他确实拿陆砚池这个滚刀肉没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火气,视线越过陆砚池,看向他身后的营房。
“好,张政委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但我们的时间很宝贵,希望你们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虚弱的女声,从陆砚池身后响了起来。
“不用等了,我来了。”
众人齐齐望去。
只见孟昭南穿着一件朴素的布衣,脸色有些苍白,扶着门框,慢慢地走了出来。陆砚池和张政委的脸色同时一变。
“昭南!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陆砚池猛地转身,想把她挡回去。
孟昭南却对他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示意。
她知道,一味地躲避不是办法。
这些人既然是冲着她来的,她今天如果不出现,他们只会用更强硬的手段。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她扶着陆砚池的手臂站稳,抬起头,看向那个为首的高建国。
她的视线怯生生的,带着几分乡下人见到大领导的畏惧和好奇。
“各位领导,你们……是找我吗?”她小声地问。
高建国看到孟昭南出来,眼睛倏地一亮。他推开陆砚池,快步走到孟昭南面前,脸上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
“你就是孟昭南同志吧?你好你好,不要紧张。我们是从京市卫生部来的,听说你有一个家传的方子,能治跌打损伤,效果特别好,所以想来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他的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走访。
孟昭南绞着衣角,显得更加局促不安了,头也低了下去。
“领导,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我哪有什么方子啊。就是我外婆以前教我的,在山里采些不值钱的草药,捣烂了敷在身上,活血化瘀的。我们乡下地方,好多人都会这个,算不上什么方子……”
她把昨晚和陆砚池商量好的说辞,完完整整地背了出来,把一个没见过世面,抱着土方子不自知的农村军嫂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高建国脸上的笑容不变,但镜片后的视线却愈发锐利。
“小孟同志,你不要谦虚嘛。我可听说了,昨天哨所文工团的苏晚晴同志,脚踝严重扭伤,就是用了你的药膏,一个晚上就消肿了,今天都能下地走路了。这么神奇的效果,怎么能是普通的土方子呢?”
他果然是冲着苏晚晴那件事来的!
孟昭南心里一沉,脸上却露出更加茫然的表情:“是吗?那……那可能是苏干事她自己身子骨好吧。我那个东西,时好时坏的,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也不管用,全看运气……”
“哦?是吗?”高建国笑了一声。
他突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冷下来。
“我们接到了举报。小孟同志,这可不是小事。我劝你,还是好好配合我们。”
“举报?”陆砚池一把将孟昭南拉到自己身后,双目赤红地瞪着高建国,“我想你们可能是误会了,我爱人她一个普通家属,哪里来的什么药方。”
高建国冷笑一声:“有没有,我们调查清楚就知道了。陆领导,我劝你冷静一点。现在,我们要请孟昭南同志,跟我们去一个地方,协助调查。”
“我看谁敢!”
整个周围,瞬间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
张政委的脸一下全白了,他做梦也没想到,陆砚池竟然会激动到如此失态。
“砚池!”张政委的声音都在颤抖。
高建国也被他的样子吓得一动不敢动,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但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强自镇定道:“陆砚池!你……你想干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我不知道什么后果。”陆砚池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我只知道,谁敢动我的人,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孟昭南也吓到了,她死死地抓住陆砚池的胳膊,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知道陆砚池是为了保护她,可她不能让他毁了自己。
“陆砚池!你快松手!”孟昭南哭喊着。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挂着吉普车朝这边开过来,慢慢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了,里面是一个穿着军装的老人。
“张爱国!你这个领导是怎么当的!”老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爱国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要不是老子多问了一句,是不是等西北的天都被捅破了,你才肯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