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拘留室里度日如年。
虽然和陈竞达成了初步的“交易”意向,但身处囹圄的不安和对外面情况的未知,像两只手不断撕扯着他的神经。他担心阿城和泥鳅的安危,担心老周能否应付接下来的局面,更担心刀疤那边会不会趁他不在,对他刚刚聚拢起来的那点人手进行报复。
他按照陈竞的要求,开始“配合”调查。他提供了几个孙工头可能用来藏匿赃款或者少量“样品”的地方——都是些棚户区里常见的、隐蔽但并非绝密的角落,比如某个废弃水井的缝隙,或者某棵老槐树的树洞里。
这些信息半真半假,既能显示出他的“诚意”和“价值”,又不会真正触及核心。他像一个走钢丝的人,在警察的审视下,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陈竞偶尔会来提审他,问得更细,尤其是关于刀疤手下运作模式、码头货物进出规律等细节。林野凭借着自己这段时间的观察和从老周、泥鳅那里听来的消息,尽量给出一些看似有用、但实际很难作为直接证据的信息。
他能感觉到,陈竞对他的态度依旧警惕,但那种纯粹的冰冷似乎淡化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天下午,林野正靠在墙上假寐,拘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陈竞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林野,出来。”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默默起身,跟着陈竞再次来到了那间简陋的会客室。
会客室里不止陈竞一个人,还有一个穿着号服、戴着手铐、低着头的中年男人。
是孙工头!孙德贵!
林野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他怎么会被带到这里?陈竞想干什么?当面对质?!
孙工头听到动静,抬起头,当看到林野时,他原本死灰般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怨毒和仇恨的光芒,像一条濒死的毒蛇!
“是他!陈警官!就是他!”孙工头猛地指向林野,声音嘶哑尖利,带着一种疯狂的快意,“那晚在废砖窑!就是他!他黑吃黑!抢走了我准备交易的那批货!五包!整整五包‘料’啊!全被他抢走了!”
轰!
如同晴天霹雳,林野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孙工头竟然直接指认了他!而且准确地说出了“五包”这个数字!他怎么会知道?!难道那晚除了狗哥,还有别人在场?!
完了!全完了!
他之前所有的隐瞒和算计,在孙工头这疯狂的指认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私藏、抢劫毒品,这任何一个罪名,都足够让他万劫不复!
陈竞冰冷的目光瞬间钉在了林野脸上,那眼神里的寒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骨!
“林野,”陈竞的声音仿佛带着冰碴,“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看着孙工头那张因为怨恨而扭曲的脸,看着陈竞那仿佛能杀人的眼神,感觉自己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下一秒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之前的“交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是……不是我……”林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不是你?”孙工头癫狂地笑了起来,口水都喷了出来,“小子!敢做不敢当吗?那晚你拿着根铁棍,凶神恶煞地抢走我的货!你以为蒙着脸我就认不出你了?你背后那道疤!对!你转身跑的时候,我看到了!就是你!”
连背后的伤疤都成了指认他的证据!
林野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所有的秘密和伪装都被撕得粉碎。
陈竞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极度失望和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空气凝固了,死亡的气息弥漫在小小的会客室里。
林野的大脑疯狂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扭转局面的机会。否认?在如此具体的指认下,否认毫无意义!承认?那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崩溃的时候,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孙工头……他为什么如此笃定地指认自己?仅仅是因为那晚看到了自己的背影和伤疤?还是有别的……更深的原因?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状若疯狂的孙工头,一字一顿地,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孙德贵!你血口喷人!那晚明明是你和狗哥分赃不均内讧!你想把脏水泼到我头上!你才是想黑吃黑的那个人!你怕事情败露,就想拉我垫背!对不对?!”
他这是在赌!赌孙工头心里有鬼!赌他除了自己,还怕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