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如闷雷般传来,秋生在颠簸中猛然睁眼,正对上红毛靓那双带着异域风情的丹凤眼。她发间的金苍绣发簪随动作轻晃,映着药铺里摇曳的烛光,簪头刺桐花纹路与李长生的胎记竟有几分相似。
“醒了?” 红毛靓将温好的药汤递来,瓷勺碰撞碗沿发出清脆声响,“你昏迷时一直在喊‘母亲’,放心,青源山的灵脉波动暂时稳定。” 她身着的西洋裙装袖口已被撕成布条,露出小臂上若隐若现的刺桐花胎记,与秋生母亲腕间的咒印诡异地相似。
秋生挣扎着坐起,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古色古香的药铺里。木质药柜上供奉着保生大帝神像,香案前的锡角灯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灯身刻着 “泉州府同安县” 的字样。药铺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号,透过竹帘望去,街道上的华人矿工们正捂着溃烂的皮肤满地打滚,他们手臂上的紫斑与母亲体内的 “陶毒瘤” 如出一辙。
“这是吕宋岛马尼拉华人街,” 红毛靓翻开《南洋药草志》,指尖划过 “奎宁树” 的插图,“三天前突然爆发‘番痘’,染病者先是发热畏寒,继而全身起紫斑,三日便会毒发身亡。” 她抬头看向秋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更奇怪的是,所有药剂对这病毒都不起作用,就像...... 它们会躲开灵识。”
秋生皱眉,从怀中掏出太素青蚨针。银针在掌心旋转,针尖却始终偏离患者的 “大椎穴”—— 那是寻常瘟疫的必取之穴。他突然想起李长生在之前传授的 “海灵感应术”,闭眼凝神,试图感知南洋灵脉的波动,却只觉脑海中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鸣在干扰灵识。
“用这个。” 红毛靓递来一个绣着刺桐花的香囊,里面混合着沉水香与闽南艾绒,“南洋邪雾会干扰灵脉感应,我改良了你的‘香道辨毒’之术。” 香囊中的药香钻入鼻腔,秋生顿感灵台清明,再次运功时,竟 “看” 到那些紫斑下涌动着细小的蛊虫,正顺着灵脉啃噬脏腑。
“这不是普通的瘟疫,是蛊毒与病毒共生的邪术!” 秋生猛地站起,太素青蚨针在指间转出刺桐花虚影,“就像前日海煞婆操控的血盆蛊,只是这次更隐蔽。” 他望向药铺外的华人街,突然想起青源山耆老在之前提到的南洋商船沉没事件,“难道这些番痘,与当年携带医典的商船有关?”
红毛靓眼神一凛,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玳瑁诊断尺,尺身上刻着南洋符文与闽南八卦:“我用这尺子诊脉时发现,患者体内的灵脉被一种类似陶土的物质堵塞,与你母亲体内的‘陶毒瘤’成分相似。”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秋生腰间的鱼骨手链上,“林阿公给你的辟邪物,有没有感应?”
秋生摸向手链,鱼骨突然发烫,映出微弱的太素符文。他脑海中闪过早些时候耆老的叮嘱,突然福至心灵:“种人痘!用青源山金线莲培养病毒,再以灵气温养降低毒性,就像前面南洋异人提到的保生大帝古法!”
两人立刻在药铺后院搭建 “温灵棚”。秋生指挥刺桐童子点燃九盏锡角灯,按照九宫方位排列,红毛靓则将奎宁树皮研磨成粉,与金线莲汁混合。当第一滴药液滴入温灵鼎时,鼎中突然腾起青色烟雾,竟凝成保生大帝手持药葫芦的虚影。
“太素传人,以灵御毒,方为大道。” 虚影开口,声音如闽南南音般悠扬,“切记,番痘病毒畏南音,惧艾香。” 话音未落,虚影消散,温灵鼎中的药液竟泛起金色涟漪。
第一例试种人痘的患者是位年轻矿工。秋生以太素青蚨针沾取药液,刺入患者 “足三里” 穴,琉璃蝶则振动翅膀,将灵脉镜的光芒注入穴位。奇迹般地,患者手臂上的紫斑开始消退,沉睡三日后竟苏醒过来。
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第五日清晨,秋生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 那名痊愈的矿工暴毙在义庄,尸体上布满刺桐纹血咒,心脏不翼而飞。义庄内,数十具尸体的胸口都有相同的血咒,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血盆蛊异味,与早前血手堂杀手使用的毒雾如出一辙。
“秋生,” 红毛靓举起死者颈间的铜哨,哨身刻着南洋巫族符文,“这是吕宋阴庙的标记。我在早时提到的阴庙血祀,恐怕已经开始了。” 她望向远处被黑雾笼罩的山头,声音低沉,“那些邪修,正在用华人劳工炼制蛊毒,而番痘,只是他们掩盖血祀的幌子。”
秋生握紧拳头,太素青蚨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想起前日李长生的指引,龙涎香是救母的关键,而眼前的阴庙血祀,或许正是解开南洋邪术的突破口。红毛靓突然拽住他的手腕,袖中的青铜片轻轻发烫,上面的 “灵炉” 二字与秋生体内的医典残页产生共鸣。
“还记得之前密室里的青铜鼎吗?” 红毛靓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仿佛有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阴庙祭坛上的鼎,刻着太素门的符文。当年古窑的双生陶灵...... 或许与这鼎有关。”
药铺外,乌云遮住月光,远处的阴庙方向传来隐约的 吟诵。秋生望向青源山的方向,母亲腕间的紫线此刻是否又加深了?他摸出父亲的航海手记,扉页上 “南洋有险,灵炉为钥” 的批注突然显现。太素青蚨针与红毛靓的金苍绣法衣同时亮起,刺桐花的光影在墙上交织,仿佛预示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决。
“红毛靓,准备一下,我们去阴庙。” 秋生的声音坚定,“或许在那里,我们能找到救母亲的线索,还有...... 你我身上陶灵转世的秘密。”
红毛靓点头,金苍绣法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刺桐花标记与秋生腰间的鱼骨手链遥相呼应。两人带着琉璃蝶和刺桐童子,消失在马尼拉街头的夜色中,留下药铺里的锡角灯,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守护着病弱的华人劳工。而在阴庙深处,一双猩红的眼睛正透过血雾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嘴角勾起阴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