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小年轻额头已经疼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认得你,你是先锋村李寡妇的儿子,叫朱大海。
你母亲养大你不容易,你不该跟着王二溜这种混子混。”
沈满爷想了想,叹了口气,并没有直接说自己的交换条件。
“……”
小年轻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沈满爷居然认识自己。而且,好像对自己的家庭状况很清楚。
不知道是痛得没法接话,还是觉得心里有愧不敢说话,他沉默了下来。
“我听说,很多小年轻是迫于王二溜的淫威,无奈跟在他屁股后混日子,有没有这事?”
沈满爷从旁边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给小年轻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又拿过躺椅上的枕头,给他塞到胸腔位置,尽可能让他趴着舒服一点。
根据沈满爷的经验来看,朱大海应该是伤到了肋骨,问题不大,但因为不敢确定是否有伤及五脏六腑,不宜挪动他。
“是……”朱大海趴在枕头上,无力地点点头,“我并不想跟着他一起混日子摸鱼,可是……”
朱大海突然停住了话,喉咙有些哽咽。
“这方圆多少个村,他都有人。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他三番五次带着一伙人去我家里挑事,今天破坏我家菜园,明天损毁我家地里的庄稼,要不就是无缘无故到我们家里胡乱打砸一通。
我娘一个女人家,根本招架不住他的骚扰。
最后,我被迫同意每个月给他上缴五块钱帮费,认他做了大哥,他才没再对我家下手。”
这些话,朱大海没有对人说过,但是沈满爷的慈祥,以及沈满爷以一己之力就吓退这么多精壮年轻人的战绩,让朱大海对沈满爷心生佩服。
“也就是,你确实不是自愿跟着他混的?!”沈满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点了点头,确认道。
“几个村子紧紧挨着,我根本逃不出他的束缚,我……我没得选择。”
朱大海痛得抽抽,都没有流泪,但是说到这里时,他眼睛里溢出了泪水,他一边忍着因情绪激动带来的细密疼痛,一边极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
“好!我没看错,你是个好孩子,就是跟错了人。这就是我要跟你交换的条件,”
沈满爷一拍手,“我出钱救治你,治好后,你再过来跟着我家野儿习武,你只有自身强大起来,能独挡一面,你才能让你母亲不受欺负,让你家人跟着你有安全感,彻底能摆脱这一伙人的束缚,怎么样?”
朱大海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都忘记了疼,瞬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沈满爷道:
“那傻子……不不,那沈知野会武术?”
“呵呵,可别小看他,他只是深藏不露。
因为他性子倔强,像头犟牛,容易一根筋,我怕他伤及无辜,所以村里没多少人了解他真正的实力而已。
这些年,他都有坚持练功,虽然不能算正统武术,对付这群小喽喽,绰绰有余!”
沈满爷爷不无自豪地呵呵一笑,拾起了拐杖。
朱大海颤着声道:“可是,沈大爷,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今天,可是帮凶之一。”
“帮人,就是帮已!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不愿意的话,也无妨,我这就叫人抬你送回去.等你妈把你治好,你又能继续跟着王二溜身后瞎混了。”
沈满爷把自己想说的表述清楚后,板直了腰身,等着朱大海的回应。
“愿意,愿意,哎哟……”朱大海一激动,顿时疼得缩成了一团,“我太愿意了。”
朱大海无法表达自己的高兴,只是不停地点着头。
沈满爷这才迈开步子,朝院外走去。
他如此大费周折地想要留下朱大海,一方面是对朱大海的品性了解,知道他是内里较胆小的人;二则是他想替沈知野和姜墨禾将来在村里立足稳住一群人脉,这也是他做这件事最大的原因。
曾经他们爷孙俩可以居住远离村中心的山脚下安居乐业,尽量不和村里人交际就可以避开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纷争。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姜墨禾的到来,带给了这个家里新的生机和希望,但关于她的纠葛也随之而来。
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威慑力,很难让他们两个小年轻不受干扰和伤害,从这段时间来不断出现的挑衅就已经能看出端倪。
村里那些以强凌弱的人,无非就是仗势欺人,如何让自家的两个小孩快速立足,那就是给他们集结一帮能与之抗衡的人脉,达到制衡的目的。
那么,就从朱大海开始招募,以后还有杨大海,苟大海……待这边的小分队日益壮大之日,也将是村里这些个横行霸市欺辱他们的混子们分崩离析之日。
当然,这些都是沈满爷心里的计划,他没有对沈知野提起过,也没有跟姜墨禾说过。
当他听姜墨禾主动说起要回去拿户口簿,和沈知野办理结婚登记时,沈满爷别提有多兴奋。他甚至偷偷跑到祠堂里上了几炷香。
他觉得一定是他们沈家祖坟冒了青烟才半路白得这么好的孙媳妇。
然后顺带着,他也给他故去的老友姜墨禾的爷爷上了柱香,感谢他在天上使了把暗劲,让本无交集的两人有了故事,帮他圆了傻孙子成家立业的梦。
他想尽自己所能,为沈知野铺平往后的路。
他希望姜墨禾和沈知野两个命途多舛的好孩子能安安稳稳一起过以后的日子。这是他能为他们所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了。
这次被王二溜在流沙滩那里使诈术摆了一道,摔伤了腿之后,他愈发感觉自己身体机能在快速衰退,越来越力不从心。
所以,他心里升腾的想法也更加迫在眉睫需要实行。
清扫眼前的这些三教九流找麻烦的蛇鼠之辈,便是计划第一步。
只是令沈满爷没有想到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清扫之路却并不太平。
当他叫来了村医,又找了几个村民帮忙把朱大海做好检查安顿好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李花秀喊了个邻居跑腿过来传来了噩耗:姚云仁昏迷了。
她大放厥词地跟众人哭诉,姚云仁之所以昏迷,诱因是在去沈家探望姜墨禾的过程中,被沈知野横加阻拦推了一把摔倒在台阶下之后摔出的毛病。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擦黑,姜墨禾和沈知野去家里取户口簿还没有回来。
沈满爷经历了下午的一顿折腾后,本就身心俱疲,在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他的心不住往下沉。
姚云仁确实在他家摔到了台阶下,额头上还渗出了血,而且是和沈知野有冲突的情况下。
但是,他回去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好好的呀。他虽然是病躯,并不是摔一下就会死的样子,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栽赃。
只是眼下姚去仁不行了,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要查清楚这个真相,显然更棘手了,毕竟自己并不精通医术,无从佐证。
姜墨禾和沈知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小院里只点了院门口的马灯,整个院子都浸没在暗黑和昏黄浅淡的柔线里。
姜墨禾在姜家后院的高坡上蹲守到看着张桂芝带着姜墨田出门。
她和沈知野当即便不远不近地尾随着走了差不多十几里地,直到看着张桂芝确实是把墨田领进了她娘家,没有去别的地方,她才有点相信,张桂芝真的只是想带着墨田散散心,顺便做个伴回趟娘家。
当她听到沈知野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时,姜墨禾当即决定先回沈家,明天再回一趟姜卫国家,找奶奶当面拿回户口薄等证件,顺便跟奶奶明说一并带姜墨田回沈家。
隔着老远,看到小院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时,姜墨禾还以为停电了。
“爷爷,是停电了吗?这晚上天凉,你怎么坐在这门口。”
姜墨禾看着暗淡的灯光下,沈满爷银丝白发让他显得格外苍老,有些心疼地冲沈满爷道。
“进屋,开灯,爷爷。”沈知野也有些生气,不由分说就要搀扶沈满爷起身。
“没停电,可能电压有些不稳,我就没进屋开灯。不忙,你们先吃饭,吃完饭,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沈满爷心事重重,完全一改了驱赶完王二溜那伙人之后的轻松感。
当三人来到里间厨房,打开发黄的灯泡时,小灶房里满地狼藉破碎的场景顿时让姜墨禾和沈知野傻眼了。
这哪里还是昔日里那个整洁干净的小灶房,俨然一个爆破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