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在第十轮火石轰击下终于崩塌,烟尘中传来牦牛号角的呜咽。
三百义渠勇士反握弯刀从缺口跃下,他们脸上涂抹着赭石颜料,发辫间缠绕的铜铃在厮杀中奏响死亡之音。
嬴归的亲卫队立刻结起龟甲阵,青铜盾缝隙间突然刺出丈二长戟,将跳下的义渠武士一个个捅穿挑飞。
城墙上的义渠将士奋不顾身,他们手持长刀、长枪,将爬上来的秦兵斩落城下。
秦兵的鲜血染红了城墙,但是他们仍然如潮水般涌来,此起彼伏,一波接着一波,守城将士兵力不足,双手难敌四拳,城破在即,形势十分危急。
“报——!西侧角楼失守!”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
义渠王郦宽站在城墙上,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悲愤,他抹去糊住视线的血污,发现秦军玄色旗帜已插上西南望楼。
他转身撞开寝宫暗门,只见大荔戎三王子任丙的银甲裂开三道豁口,露出里面渗血的麻布。
郦宽气喘吁吁地对四个王子说:“情况危矣,此次灾祸料难躲过,赶快逃亡,这是一条密道的钥匙,你们顺着密道即可逃出包围,本王再不能保护你们了,几位王子保重。”
四位王子听了郦宽的话声泪俱下,九王子郅垚哽咽着说:“实在对不起,是我们给义渠带来了灾难,请将我们交给秦国,以解义渠的灭顶之灾。
郦宽看着几位王子,严肃地说:“几位王子不要如此,秦国反复无常,不可轻信,此举蓄谋已久,即使没有你们在此,他们还会找出其它的理由,你们不必自责,也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时间紧迫,多说无益,赶快逃命去吧。”
几位王子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地告别义渠王,接过钥匙,向郦宽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在侍者的带领下,转身朝着密道奔去。
时间不久,义渠城破,秦军如潮水般涌入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义渠的将士们仍然在顽强抵抗,他们与秦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鲜血染红了街道,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郦宽孤零零地站在朝堂之上,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悲凉,秦兵披盔戴甲,手持武器,一步步逼近。
大良造嬴归一摆手势,所有士卒持械留步,他得意洋洋地说:“郦宽,你久居王座,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郦宽哈哈大笑道:“暴秦无道,背信弃义,擅自撕毁盟约,对盟友刀兵相加,岂不被天下人耻笑?无知小儿,要想俘获本王痴心妄想,本王偏不让你得逞。”说罢,他举起宝剑就要自刎。
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嗖”的一支利箭穿破空间,“当”的一声将郦宽手中宝剑射落。
嬴归大喊一声:“给我拿下。”
随后一群如狼似虎的秦兵,将赤手空拳的郦宽当场擒获。
正在此之际,士卒飞奔而至,单膝跪地,大声报告:“报,义渠大军回援,不日即到。”
嬴归眉头一皱,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方目的已经达到,传令下去,速速撤军。”
“遵命。”士卒领命而去。
四位王子在黑暗的地道中艰难行进。地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伸手不见五指。
仅有的一支火把也已熄灭,他们犹如无头的苍蝇,在幽深的地道中摸索前进,有时感觉已经无路可走,他们只能用手摸索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地道里的地面坑洼不平,时不时会有积水,他们的鞋子被水浸湿,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短短一段路,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出了幽暗潮湿的地道。
谁知他们刚一出洞,发现天快黑了,外面电闪雷鸣,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形成一道密集的雨幕。
几个人踏着泥泞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行进,雨水打在他们的脸上,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人紧紧抱住九王子郅垚的腿,口中发出艰难的话语:“好心人,救我。”
九王子一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下意识地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我乃义渠御前侍卫黑旋风,在与秦国的交战中身负重伤,昏死过去,后被大雨浇醒,请几位救我,定报救命之恩。”黑旋风有气无力地说道。
三王子任丙见黑旋风天生虎背熊腰,臂力惊人,心中暗想,若得此人相助,今后会有更多生存机会,于是他蹲下身子,问道:“你哪里受伤,是否能走路?”
“我腿上中了一刀,背上中了一箭,失血过多,估计行走还有些困难。”黑旋风咬着牙说道。
“我们先把你扶到避雨之处,然后再为你疗伤,你是否愿意?”任丙关切地问道。
“一切但凭安排。”黑旋风感激地说道。
几个人急忙将黑旋风拉起,然后搀扶着他,蹒跚地来到一处废弃的民房里。
民房的屋顶已经破了好几个洞,雨水不停地漏进来,他们将黑旋风放在地上,对他的伤进行了检查,任丙看着黑旋风背上的箭,眉头紧锁。
他们每个人吃了一点干粮,也给黑旋风一些,帮助他恢复体力。
休息了一会,任丙准备动手拔箭。为了缓和气氛,他问道:“你这样暴露身份,不怕我们是秦兵,将你俘获或者杀掉吗?”
“你们真是秦兵,这也是我的命,我死而无憾。”黑旋风坚定地说道。
趁黑旋风分散注意力,任丙猛一用劲,只听“刺啦”一声,一枚箭簇连肉一起拔出,随即血如泉水般涌出,浸红了半个肩膀。
黑旋风倒吸一口冷气,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但他一声也没有吭。
任丙急忙撕下一块衣角,将伤口摁住,示意十王子巴托扯下一截衣衫,两个人将黑旋风的伤口斜挎肩膀紧紧扎住,然后说道:“看来你也不是钢筋铁骨。”
“你趁我不注意,突然拔箭,如果你提前告知,我吭一声都不是好汉。”
“好了,跟你开玩笑,别当真。”
“几位壮士看着眼熟,你们莫不是大荔戎的几位王子?”
“嘘。”任丙以食放在嘴边,急忙制止。“在下真是命大福大,被几位搭救,请受在下一拜。”
说完就要挣扎着起来,谁知他刚一动弹,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