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西新设的“百工坊”内,松木、桐油与热铁的气息交织弥漫。这座由旧织造局扩建的庞大工坊,已成为江东与蜀汉技术交汇的核心之地。甄若身着简素棉裙,发髻仅以玉簪固定,正站在一架新组装的蜀锦织机前,凝神倾听蜀中老匠人的讲解。
“夫人请看,”发丝花白却手指灵巧的蜀锦匠作监蒲元,指着织机上的竹制提综装置,“此乃黄夫人改进的‘百综提花机’,可同控百根经线,织纹繁复三倍且不易错线。”
甄若俯身细察,眸光敏锐:“妙哉!这杠杆联动机关省力精准。不过江东蚕丝虽韧,要承受如此提拉,需配合改良练丝工艺。”她转向随行的江东工匠首领郑浑:“郑师傅,可将我处‘七揉九煮’熟丝之法与蒲监丞探讨。”
郑浑领命上前,立即与蒲元就丝线强度与织机适配热烈讨论起来。甄若微微颔首,转向另一侧兵器区。这里气氛肃穆,金属冷光闪烁。
几名江东匠师正围着一具结构精密的弩机屏息端详——正是名震天下的诸葛连弩。弩身以硬木为基,核心是铜制箭匣与巧妙的杠杆复位机关。
“一次十矢连发…真巧夺天工!”首席弩匠雷焕赞叹着小心拆解部件,眉头渐锁,“然射程不及强弓,箭矢轻短难破重甲。这铜匣铸艺极高,量产不易。”
此时,一个身着葛布短衣的瘦削老者缓步走近,正是刘封麾下掌管军工的奇人老麦。他抚摸着弩机滑轨,嗓音沙哑如磨石:“蜀弩重在速射慑敌,如暴雨打萍。而我强弩追求贯甲穿石,似惊雷裂空。”他取出一支三棱箭镞在弩槽比划,“若以宿铁破甲锥配连射机括,佐以复合弩臂……”
雷焕眼中精光暴涨,立即与老麦凑到沙盘前。炭笔飞快勾勒出新型弩机草图:保留蜀弩箭匣供箭,嫁接江东强弩的筋角复合臂,箭道加重以适应更长箭矢。甄若静立一旁,见老麦用算筹推演弩臂受力,忽然开口:“麦公,可否在箭匣设一活门?五矢连发后需重新上弦,但可快速更换箭匣。”
老麦抚掌大笑:“夫人高见!如此既保威力,又补续射之速!”三人当即埋首演算,工棚里响起热烈的讨论声。
与此同时,码头区另有一番景象。江东造船大师薛舟正向蜀汉水工官员展示艨艟战舰的水密隔舱技术。蜀方水督坦言:“蜀道水急滩险,大船难行。我处‘板楯蛮船’船体窄浅,或可互补。”
甄若适时介入:“薛大师可派工匠入蜀,助建适于内河的船坞。贵方亦可遣人学习海船技艺,将来或从交州出海通商。”这番安排既固防务,又拓商路,令双方叹服。
旬日之间,百工坊内昼夜不息。在甄若调度下,融合进程突飞猛进。老麦与雷焕团队经三次失败,终铸成“荆襄弩”原型:保留连发机括,弩臂采用六层筋角复合工艺,射程达一百二十步。试射时五矢接连洞穿皮甲,末箭竟将靶桩击裂。
织造区内,蒲元与郑浑合作织出新型“吴蜀锦”,兼得江东丝光与蜀锦纹彩,首批百匹在互市被抢购一空。甄若更组织工匠将蜀地蒟酱制法与江东蜜饯工艺结合,创出便于储运的军需干粮。
深秋月色下,甄若向刘封呈上新品弩机与锦缎。刘封抚摸着弩机冰冷的箭槽,轻叹:“刀剑与织机,竟成联盟纽带。”他望向妻子被灯火勾勒的侧影,“此番技术交融,夫人居功至伟。”
“妾身不过穿针引线。”甄若将锦缎披上刘封肩头,“真正难得的,是双方工匠求同存异之心。待春汛时,蜀中造船匠人抵达,水上通路方能真正贯通。”
府库账册显示,技术交换仅两月,新式军械与特产贸易已使国库增收三成。但老麦深夜递来的密报却写着:“蜀匠于弩机关键处留有三处暗阙,已命人改良。”技术交融的蜜月之下,暗流依旧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