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铁锈、尖啸与淬火之夜
围墙内的熔炉日夜轰鸣，但成长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悄然迫近的阴影。老巫的预言很快以最残酷的方式应验。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浓黑之夜，哨塔上的猎人最先察觉到异常——并非声响，而是一种气味。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腐肉的腥臭气息，随着夜风飘入山谷。
警锣尚未敲响，黑暗之中，无数惨白的眼眸骤然亮起！
它们来了。不是零星几只，而是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山林中涌出！那些被称为“奴兽”的怪物，失去了之前所见的那支队伍的人类“引导”，似乎完全被原始的杀戮欲望所支配，但它们并非混乱无章，反而带着一种被统一意志驱使般的可怕协调性，无声而迅捷地扑向围墙！
“敌袭！是那些怪物！”凄厉的呼喊终于划破夜空。
战斗瞬间爆发，却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黑曜石部落的战士会恐惧，会犹豫，会受伤退缩。但这些“奴兽”没有！它们不知疼痛，不惧死亡，青铜矛刺入身体，只要不是要害，它们会顶着长矛继续扑咬！它们的爪牙锋利无比，能轻易撕裂皮甲，甚至能在木质盾牌上留下深深的抓痕！那腐蚀性的涎水更是可怕，溅射到皮肤上立刻引发剧烈的灼痛和溃烂！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嘶吼——并非野兽的咆哮，而是一种尖利、高亢、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啸叫！这啸叫声不仅让人头晕目眩，更能引来更多的同类！
围墙之上瞬间陷入了惨烈的肉搏战。战士们依靠青铜武器的锋利和事先准备的滚木礌石拼命抵抗，但“奴兽”的数量太多了，它们甚至彼此搭靠，试图叠罗汉般攀上墙头！
燧烨和岩怒吼着在墙头来回冲杀，青铜钺每一次挥砍都能劈开一头奴兽的铁锈皮甲，但更多的怪物源源不绝地涌上。老巫则站在相对安全处，吟唱着具有安抚和震慑作用的古老歌谣，她的声音似乎能稍微削弱那尖啸的影响，但范围有限。
“油罐！火！用火！”燧烨声嘶力竭地大吼。
预先准备好的猛火油罐被奋力掷下，火把紧随其后。火焰瞬间在墙下蔓延开来，吞没了数十头奴兽，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畏火似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火焰暂时阻遏了攻势。
但就在这时，几声格外尖锐、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啸叫从战场后方响起！数头体型明显更加庞大、皮甲呈现暗红色的“奴兽头领”出现在火光边缘，它们并未直接参与攻击，而是仰天长啸，似乎在指挥和催促着兽群！
随着它们的啸叫，原本有些畏缩的奴兽群再次变得狂暴，甚至开始无视火焰，疯狂地冲击着火墙和围墙！
“瞄准那些大的！”燧烨指向那些暗红色的头领。
数支青铜箭矢呼啸而去，但它们的皮甲异常坚韧，箭矢大多被弹开，只有一支幸运地射入一头头领的眼窝，让它惨叫着翻滚倒地。
攻势稍缓，但危机并未解除。奴兽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
就在这关键时刻，燧烨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想起研究“遗泽”时，陶曾无意中提到，那银色液体似乎对金属有着奇特的“安抚”或“强化”作用，但极不稳定。
“陶！把那瓶‘星沙’拿来！快！”燧烨对下方吼道。
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燧烨的意图，脸色瞬间发白：“太危险了！我们还不完全了解它！”
“没时间了！赌一把！”燧烨的吼声不容置疑。
陶咬牙冲回工棚，很快捧着那水晶瓶跑了回来。燧烨夺过瓶子，深吸一口气，将其中的小半瓶银色液体全部倒入一个盛满清水的陶罐中！
“搅匀！用箭蘸着射！”他下令道。
几名最优秀的弓手立刻照做，他们将箭簇快速浸入那稀释后的银色液体中。奇异的是，沾了液体的箭簇瞬间蒙上了一层微弱的银辉。
“射那些头领！”
银辉箭矢离弦而去！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箭矢命中暗红色奴兽头领的皮甲时，并未被轻易弹开，而是发出一种奇特的、如同冰裂般的“咔嚓”声！被命中的部位，那铁锈色的皮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脆化！紧接着，第二波普通的青铜箭矢跟上，轻易地射穿了被脆化的区域！
一头、两头……暗红色的奴兽头领接连发出痛苦的哀嚎，纷纷倒地！
头领被击杀，奴兽群的协调性明显下降，变得混乱起来。墙上的战士压力骤减，趁机发起了更猛烈的反击。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夜，直到天际泛白，残余的奴兽才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密林之中。围墙上下，一片狼藉，到处是奴兽的尸体和受伤战士的呻吟。鲜血浸透了墙头的泥土，空气中混合着血腥、焦臭和那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清点损失，伤亡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战斗。许多战士被腐蚀性涎水所伤，虽然不致命，却痛苦异常。更令人心痛的是，有三位年轻猎人在混战中坠下围墙，尸骨无存。
胜利，却带着锥心的刺痛。
燧烨站在墙头，望着初升的朝阳，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重与冰冷的怒火。他手中紧握着那已空空如也的水晶瓶。赌赢了，但代价是耗尽了这未知的宝贵资源。
“它们……是冲着这个来的吗？”岩走到他身边，看着空瓶，声音沙哑。他指的是“遗泽”。
“或许。或者，只是单纯来毁灭我们。”燧烨缓缓道，“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们的主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并且认为我们值得动用这样的力量来抹除。”
他转过身，看着疲惫不堪、带伤浴血的族人们，看着墙下堆积的怪物尸体。
“我们不能再仅仅满足于防御和偶尔的反击。”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必须找到它们的巢穴，找到那个所谓的‘西方主人’。否则，这样的夜晚，还会有无数次，直到我们被耗干最后一滴血。”
淬火之夜，用鲜血和牺牲，让整个部落真正认识到敌人的可怕与战争的残酷。但也同样淬炼出了更坚定的意志——一种必须主动寻求终结，而不仅仅是求存的决心。
燧烨的目光再次投向西方，那里是“颅骨之口”的方向，是奴兽来袭的方向。
反击的种子，已在血火中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