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东方墨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每一个字，都化作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柳正德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这三百万两银子，去哪了？”
公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们的目光，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齐刷刷地切割在柳正德的身上。
有震惊，有疑惑，有幸灾乐祸，更有来自那些被他拖下水的同僚们，那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怨毒。
柳正德的身体，晃了晃。
他嘴角的血迹，显得那么刺眼。那身曾经代表着无上荣耀的一品朝服，此刻看来，却像是一件为他量身定做的囚衣。
他能说什么？
说他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七品军需官，用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骗走了全部家当，外加一屁股还不清的债？
他说不出口！
他堂堂东陵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用这种街头骗术，玩弄于股掌之间！
- “一派胡言！”
绝境之中，柳正德迸发出了最后的疯狂。他猛地抬起头，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指着孙万财等人，声色俱厉地咆哮道：“你们……你们这群刁民！竟敢与凤家余孽勾结，伪造证据，诬告本相！你们可知这是何等滔天大罪！”
他试图用丞相的威仪，做最后的挣扎。
“本相乃国之栋梁，一心为公！今日审判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你们却在此刻，用这等荒谬的经济纠纷，混淆视听，扰乱公堂！其心可诛！”
他这话，不可谓不毒。直接将孙万财等人，打成了凤家的同党，试图将水搅浑。
孙万财等人，顿时脸色一变。他们是商人，最怕的就是被卷入这种神仙打架的政治漩涡里。
然而，不等他们辩解，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从旁听席上，悠悠传来。
“柳相，好大的官威啊。”
凤千羽缓缓站起身，莲步轻移，走到了公堂中央。
她没有看柳正德，而是先对着堂上的鬼王和三司主审官，盈盈一拜，姿态从容，礼数周全。
“小女凤千羽，参见鬼王殿下，参见各位大人。”
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女一袭素白长裙，不施粉黛，却胜过人间无数。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柳相说，孙掌柜他们，是与我凤家勾结。”凤千羽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柳正德的身上，“那么，我想请问柳相一句。您，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这些掌柜的，不惜冒着得罪当朝一品大员的风险，也要在这公堂之上，告您一个金融欺诈呢？”
柳正德的心，猛地一沉。
“你……”
“柳相先别急着否认。”凤千羽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这里，刚好有个人，或许能帮柳相，回忆一下这三百万两银子的去向。”
她轻轻拍了拍手。
“带人证。”
随着她话音落下，两名将军府的护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走上了公堂。
当柳正德和太子党的一众官员，看清那人的脸时，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来人，正是那个自称“赵四海”的刀疤脸汉子！
“赵四海”被一脚踹倒在地，他抬起头，看着柳正德，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军中人的豪气，只剩下谄媚和恐惧。
“罪人赵四海，见过各位大人！”他哆哆嗦嗦地磕了个头，然后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个底朝天。
“是……是相爷！是柳相爷主动找上小的！说他急需用钱，问小的有没有发财的路子！”
“小的就……就编了个北境军需采办的由头，说利润有三倍！谁知道……谁知道相爷想都没想，就信了！”
“相爷不仅自己掏空了家底，还拉上了吏部的王大人，户部的李大人他们……一共凑了三百万两！说是要……要干一票大的！以后，这东陵国，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赵四海的话，就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柳正德和太子党官员的脸上。
原来不是他们投资，而是他们求着人家骗自己！
这简直是年度最佳笑话！
“你……你血口喷人！”吏部王侍郎跳了起来，指着赵四海，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是你拿着军部批文来找我们的！”
“批文？”赵四海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大人说的是这个吗？这玩意儿，天桥底下刻章的，十文钱一个，要多少有多少。”
噗——！
王侍郎眼前一黑，当场气晕了过去。
整个公堂，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荒诞，又如此可笑！
当朝丞相，联合一众朝廷重臣，竟然被一个如此拙劣的骗局，骗得倾家荡产！
这已经不是丢人的问题了，这是把整个东陵国官场的脸，都按在地上摩擦！
柳正德的身体，已经不止是颤抖，而是在筛糠。他死死地盯着凤千羽，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陷阱里。
然而，凤千羽的攻击，还远远没有结束。
她看着状若疯魔的柳正德，缓缓走近，声音压低了几分，却足以让堂上的人都听得清楚。
“柳相，我很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您和您的党羽们，不惜冒着欺君罔上的风险，也要在短短几天内，凑齐三百万两巨款？”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这笔钱，您是准备，用来收买人心，还是……用来收买……敌国的人心？”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柳正德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意识到，凤千羽的真正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钱！
她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就是为了把他逼到绝境，让他方寸大乱，从而引出……更致命的杀招！
果然，凤千羽看着他惊恐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她转过身，对着堂上，再度一拜。
“殿下，各位大人。柳相诬告我父通敌，所用证据，不过是一封来路不明的伪造密信。”
“而小女这里，却有几封，柳相与北蛮大王子往来的……亲笔信函！”
她从袖中，取出了那几卷东方墨交给她的，用特殊材质制成的密信。
“信中，柳相不仅向北蛮泄露我东陵北境的军防部署，更是与北蛮大王子约定，待他日扳倒我凤家，便割让云州、燕州、代州三城，作为他登上更高权位的……贺礼！”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连一直稳坐高台的鬼王东方墨，面具之下的眸子，也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 如果说，之前的金融诈骗案，只是让柳正德身败名裂。
那么此刻，凤千羽抛出的这个罪名，便是诛九族的通天大罪！
“呈上来！”鬼王的声音，冰冷如刀。
密信被呈上，与之前柳正德伪造的那封，放在一起对比。
笔迹，印章，甚至是信纸上，柳正德独有的熏香味道……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真相，在这一刻，大白于天下！
原来，真正通敌叛国，出卖国家利益的，不是镇守边疆，满门忠烈的凤家。
而是这位，位极人臣，满口仁义道德的，柳相！
“不……不是我！是栽赃！是陷害！”
柳正德彻底崩溃了，他披头散发，指着凤千羽，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是你！都是你这个妖女设计的！是你陷害我！”
凤千羽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
“柳正德，你现在才明白吗？”
“可惜，太晚了。”
她缓缓转身，不再看这个注定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男人，目光，望向了自己那身姿挺拔，傲骨铮铮的父亲。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人！”
鬼王东方墨缓缓起身，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杀意。
“将叛国贼子柳正德，及其所有同党，全部拿下！打入天牢！抄没家产！”
“三司会审，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