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侧殿(御书房)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李君羡已带着百骑司最精锐的勘察好手,将殿内外翻了个底朝天。灯火通明之下,每一寸地面、每一处窗棂都被仔细检查。
“陛下!”李君羡快步走入,手中捧着一件被撕裂的龙袍残片和几枚造型奇特的暗器,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后怕,“刺客所用暗器,经查验,与天牢中射杀韦庆嗣的弩箭材质、工艺如出一辙!皆非军中制式,带有明显的高句丽工匠风格,且…淬有剧毒!”
李世民看着那泛着幽蓝光泽的暗器,眼神冰冷:“果然是一伙人!继续查!朕要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难道真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不成?!”
“臣…或许找到了。”李君羡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引着李世民、秦琼等人来到御书房外侧一处通往偏殿的回廊角落。这里靠近宫墙,平日少有人至,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平日用于存放冬季窖冰的冰井入口,此时井口的石板盖已被掀开,露出黑黝黝的洞口,一股冰冷的、带着霉味的寒气从中涌出。
“陛下请看!”李君羡指着井口边缘几处极其细微的刮擦痕迹,以及井壁上一块略显松动的砖石,“臣等细查发现,此冰井之下,并非直通冰窖,其侧壁竟暗藏一道狭窄的密道入口!密道幽深,不知通向何处!井口及密道入口处,皆发现与刺客鞋底沾染相同的特殊泥垢!”
秦琼倒吸一口凉气:“冰井密道?!这…这怎么可能?!宫中营造,皆有规制,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挖出此等通道?!”
李世民脸色铁青得可怕,他走到井边,俯身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能看到无数鬼魅从中爬出。一股彻骨的寒意,并非来自井中的低温,而是来自心底的震怒与惊悚。
“好…好得很!”李世民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朕的皇宫!朕的卧榻之侧!竟藏着一条直通外界的鬼道!监察百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历任宫苑使都是瞎子吗?!”
他猛地直起身,厉声道:“李君羡!”
“臣在!”
“即刻派人!给朕顺着这条密道追查到底!朕要知道它通向哪里!是谁挖的!用了多久!”
“是!”
“还有!”李世民目光扫过周遭肃立的禁军,“传朕旨意:即日起,两仪殿周边百丈之内,划为绝禁区!调玄甲军最精锐之士,三层外三层给朕围起来!弓弩手上墙!暗哨加倍!所有饮食用水,皆需三重查验!朕倒要看看,还有谁能从这铁桶阵里钻进来!”
“臣遵旨!”李君羡与闻讯赶来的玄甲军将领齐声领命,立刻雷厉风行地前去布置。
顷刻间,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号令声响成一片。大批顶盔贯甲、手持利刃强弩的玄甲军精锐开赴而来,将御书房所在的殿宇围得水泄不通,墙头、廊顶、制高点皆布满了警惕的弓箭手和哨兵,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气氛肃杀至极!
李世民站在重重护卫之中,脸色却并未缓和。物理上的防护再严密,也无法驱散那源自背叛与未知的寒意。这条密道的存在,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
几乎就在皇宫内紧锣密鼓地布防追查的同时。
龙首原,不良人秘舵。
袁天罡与李淳风同时收到了来自不同监控点的急报。
“帅爷!韦曲别院有异动!”一名扮作樵夫的不良人低声急报,“今日申时,有三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骡车从侧门进入别院,车轮印极深,所载绝非寻常货物!更蹊跷的是,约莫一炷香后,有一辆同样蒙盖的马车匆匆而出,直奔城南方向,车速极快,护卫森严!”
几乎同时,另一名扮作游方郎中的不良人也传来消息:“禀帅爷!属下在韦曲外围蹲守,嗅到那别院今日飘出的烟气有异,并非寻常柴火或炭火,倒似…似有熔炼金属、松脂混合燃烧的焦糊之气!且院内时有低沉敲击声传出,绝非农活!”
李淳风迅速将信息汇总,手指在长安简图上划过,面色凝重:“帅爷,骡车重载而入,轻车疾驰而出…熔炼之气…敲击声…结合之前线索,他们极有可能正在别院内尝试拆卸甚至仿制神弩!那辆匆匆南去的马车…恐是拆卸遇阻,伤亡惨重,急需转移伤者或…请援?”
袁天罡面具下的目光闪烁,沙哑道:“主上料事如神…鱼,果然咬钩了,而且…咬得很深,很可能已见血。”
他立刻下令:“‘癸九’小组,继续盯死别院,记录所有出入细节。‘壬四’小组,设法靠近,确认院内是否有血腥气或医者出入。‘辛七’小组,立刻追踪那辆南去的马车!查明其最终目的地!记住,只眼观,勿动手,切勿打草惊蛇!”
“是!”几名不良人领命,迅速消失。
袁天罡转身对李淳风道:“淳风,你即刻将此讯息密报主上。看来,皇宫的刺杀,与此处异动,绝非孤立。对方…似乎急了。”
李淳风点头,快速书写密信,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刺杀或为灭口,或为制造混乱拖延时间,其真正重心,恐怕仍在这弩机之上!他们想尽快掌握此利器!”
…
龙首原,议事厅。
秦哲很快收到了袁天罡的密报。他看着纸条上的信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熔炼?敲击?重车进,轻车出?还他妈有马车往南跑?”他嗤笑一声,“这是拆炸了,死了人,想跑路或者找外援啊?”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韦曲的方向。
“李二那边刚被捅了屁股,这边就急着擦屎…有意思。”
“传话给大帅,”秦哲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让兄弟们跟紧点,看看那辆马车到底去哪。是去找能工巧匠救命,还是去…找他们的主子报丧?”
“还有,让大帅准备一下。等咱们的李二陛下缓过劲来,查清了那条老鼠洞…下一步,就该去韦曲别院,抄一抄这帮蛀虫的老窝了。”
夜色中,秦哲的眼神锐利如鹰。
皇宫的刺杀与韦曲的异动,如同一条毒蛇的首尾,终于开始同时扭动,露出了更多的破绽。
收网的时机,正在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