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黑影破开海面，像铁钉扎进水面的油膜。最前头那条鲨鱼嘴一张，金属牙咔地咬空，离救生艇不过五米。
苏逸动了。
他没往后退，反而往前跨半步，左手直接按在船沿锈蚀的铁皮上。融兵鼎的纹路从脖颈往下窜，一接触到金属，整块钢板像是活过来似的微微震颤。
“它牙齿里有东西。”他说。
陈梦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鲨鱼下颚猛地一抖，整排金属牙突然自内崩裂，碎片炸进海水里。鱼头当场歪成怪异角度，翻着白眼抽搐两下，沉了下去。
另外两条调头就跑，尾巴拍出巨大水花。
“别让它们溜了。”苏逸甩掉鞋，翻身跳进海里。
水一灌上来，他体内的纹路立刻热得发烫。不是被动吸收，而是主动搜寻——他能感觉到，那两条逃窜的鲨鱼胃里，有和他血脉共鸣的东西。
一条刚扭过身，苏逸已经游到侧后方。焚元鼎一催，掌心温度瞬间飙升，贴着鲨鱼尾鳍一扫，生物组织混着金属外壳当场碳化。鱼身剧烈扭动，翻滚中露出腹部一道旧伤疤。
他伸手进去，从胃囊深处抠出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片，边缘被胃酸啃得坑洼，但中央的鼎纹依旧清晰可辨。
浮出水面时，他把碎片扔进船里。
“接着。”
陈梦瑶接住，指尖刚碰上那冰凉的表面，解码器自动亮了。她愣了下，“它自己启动了？”
“试试扫描。”苏逸爬上船，浑身滴水，衣服紧贴皮肤，纹路还在缓缓流动。
她把碎片贴在设备背面的感应区。几秒后，一道蓝光从解码器顶部射出，在空中拉出立体影像——一片荒漠地形，中心是个巨大的地下结构轮廓，标注着“罗布泊城基”，边上一行小字：“九鼎归位点03”。
“这地方……”她盯着地图边缘不断闪烁的坐标链，“不止一个入口。”
苏逸抹了把脸，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忽然笑了声。
“他们怕我找不到路，还特意留了个信标？”
话音未落，海面无风起浪。
一条细长的黑链从三十米外冒头，像蛇一样贴着水面滑来。链节之间泛着暗青色光泽，每节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远看像是某种契约文书。
陈梦瑶脸色变了，“这是冲你来的。”
“我知道。”苏逸没躲，反而坐到船头，右脚踩住缆绳固定环，左臂伸出去迎着那条链子。
链条缠上来的时候，他手臂上的纹路猛地一缩，随即暴涨。一股刺骨寒意顺着神经往上爬，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容器不必知情。”
他眨了下眼，瞳孔闪过一丝金边。
“我不是谁的容器。”他低声道，“我是吃掉容器的那个。”
话落，融兵鼎轰然震动。他不再压制体内能量，而是反向引导，把焚元鼎的热流压缩进血脉深处，沿着锁魂链逆流而上。
链条发出吱嘎声，第七节、第十一节、第十五节……接连爆开火星。断裂处断口整齐，像是被无形刀刃从中切开。
最后一节坠入海中前，苏逸抬手抓住残端，用力一扯。
“啪！”
链子断了，他顺势将半截甩到甲板上。
“拿去验。”他说，“看看是哪年造的。”
陈梦瑶蹲下身，用笔尖挑起断裂处。放大镜下，金属断面能看到极细微的编码印记。
“编号Yh-1987……材料成分和养父保险柜里的合金一致。”她抬头，“二十年前的老东西。”
苏逸点点头，捡起那半截锁链，往掌心一压。融兵鼎轻轻一吸，整段金属像糖霜遇水般融化，顺着纹路渗进皮肤。
“老熟人。”他冷笑，“连兵器都舍不得换新的。”
陈梦瑶收好工具，抬头看他，“接下来怎么办？战舰随时可能重启，我们不能一直漂着。”
苏逸没答，低头看着手里那块青铜碎片。刚才吸收锁魂链时，鼎纹有了变化——原本杂乱蔓延的线条，开始围绕某个中心点旋转，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他把碎片按在胸口。
纹路顿时躁动起来，从肩胛一路延伸到指尖，最后汇聚在掌心。一团暗金色的能量缓缓成型，凝而不散，形状竟是一条盘曲的龙首。
它没有眼睛，却让人感觉正在被注视。
陈梦瑶屏住呼吸，“这是……能力觉醒？”
“不像。”苏逸摇头，“更像是回应。”
他松开手，龙形光影绕着碎片飞了一圈，倏地钻进青铜片内部。碎片表面的纹路亮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它认得这个。”他说。
“所以你是说，这块碎片本来就是你的？”
“说不定是我吞过的。”他站起身，把碎片塞进解码器侧面的扩展槽，“现在该让它物归原主了。”
引擎盖打开，他伸手探进去，指尖贴上螺旋桨传动轴。融兵鼎的纹路顺着手臂蔓延而出，化作细丝般的光痕，缠绕在金属部件上。
“你要拿它当电池？”陈梦瑶问。
“比电池好使。”他闭眼，“它能听懂海。”
三秒后，船尾喷口猛地喷出高压水流，救生艇像被什么推了一把，箭一般射出去。
风扑在脸上，带着咸腥味。陈梦瑶抓稳扶手，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瘫痪的战舰。雷达灯已经开始闪烁，显然系统正在恢复。
“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迟早的事。”苏逸站在驾驶位，一手握舵，一手按在引擎舱盖上。纹路不断向四周扩散，整艘船仿佛成了他身体的延伸。
速度越来越快，浪花在船底劈成两道白线。
“地图更新了。”陈梦瑶突然说，“刚才那个坐标后面多了串倒计时——七十二小时。”
“够用了。”苏逸盯着前方阴云密布的天际线，“他们想赶在我们之前开启地下城？”
“恐怕不止。”她调出数据流，“这片海域的磁场强度在过去十分钟上升了四百倍，有人在人为制造磁阱，试图干扰导航系统。”
苏逸咧嘴一笑，“可惜咱们不用导航。”
他拍拍引擎，纹路再次波动。海水在螺旋桨周围形成稳定的涡流，即便逆流也能保持高速前行。
“你就不怕……越用这力量，越不像自己？”她低声问。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我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但从没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自己是谁。”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解码器抱得更紧了些。
船行至深海区，海底地形图自动投射在设备屏幕上。原本平坦的海床突然出现一道裂缝，长达数十公里，边缘规则得不像自然形成。
“这底下……有东西。”她说。
苏逸俯身看了一眼，眉头微皱。鼎纹在他背上轻轻跳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不是有东西。”他伸手按在屏幕中央，“是被人挖出来的。”
话音刚落，船身猛然一震。
不是撞上了什么，而是整片海域的水流骤然改变方向。原本平稳推进的螺旋桨发出刺耳摩擦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陈梦瑶扑到船尾查看，“水流在倒卷！我们在被拖回去！”
苏逸立刻切断鼎力输出，却发现纹路不受控制地继续向外延伸，甚至开始吸附船体金属。
“不对劲。”他低声道，“它不想停。”
“你说什么？”
“鼎纹……它自己在动。”他抬起手，掌心的龙形印记微微发烫，“它知道有人在拉我们。”
他猛地将双手拍在两侧船壁。
融兵鼎与焚元鼎同时爆发，能量顺着纹路注入船体。整艘救生艇发出嗡鸣，金属框架泛起青铜色微光，像披了层看不见的铠甲。
“那就看看。”他咬牙，“是谁在牵这条线。”
船身剧烈一震，硬生生从逆流中挣脱出来，尾部喷流再度喷射，速度比之前更快。
身后，海面缓缓浮起一座半融化的金属浮台，上面布满扭曲的线圈和断裂的电极杆，隐约能看到“玄门·牵引阵列”的铭牌。
它沉了下去。
救生艇继续破浪前行。
天边乌云裂开一道缝，阳光斜插下来，照在苏逸湿透的肩头。衣领下的纹路仍未平息，一圈圈荡着涟漪般的光。
陈梦瑶走到他身边，轻声问：“这次，不会再回头了？”
他望着掌心尚未散尽的龙形余光，声音低沉却坚定：
“不是回去，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