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脚步踩上柏油路，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响。山风还在背后推着他，但他已经没空回头。城市灯火在前方铺开，像一张慢慢收拢的网。
他低头看了眼腰间挂着的钥匙，又摸了摸胸口那块贴身藏好的碎片。热感比刚才弱了些，但指尖一碰，还是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丝微弱的跳动，像是某种信号在持续发送。
走着走着，街道两边的店铺开始熟悉起来。拐过两个旧巷口，一栋低矮的铁皮屋出现在视线里——灰绿色卷帘门半塌着，门框锈得厉害，玻璃碎了一角，用胶带横七竖八地粘着。
修车铺。
他伸手推门，铁链吱呀一声滑动，门缝里飘出一股陈年机油混着橡胶烧焦的味道。这味道让他鼻尖一酸，不是因为怀念，而是身体自动记住了这里的一切。
屋里没人。
工具箱歪倒在墙角，扳手散了一地，墙上挂着的旧日历停在三个月前。他弯腰翻开最底层的抽屉，在一堆螺丝和报废火花塞底下，摸到了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
边缘锯齿状，像是硬掰下来的。
他拿出来，贴到手中的青铜令牌上。咔的一声，严丝合缝。
“还真是你。”他低声说。
令牌背面原本看不出什么，可就在接触的瞬间，那些看似装饰的纹路突然亮了一下，显出一圈圈细密的齿轮轮廓，像是某种机械锁芯的结构图。
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感情你还兼职当通行证？”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哟，小苏？真是你回来了？”
一个粗嗓门响起，门口站着个穿工装裤的男人，手里夹着烟，肚子微微凸起，眼神却挺灵活。是隔壁汽修厂的老王，外号王德发，街坊里有名的包打听。
苏逸顺手把令牌塞进兜里，拿起一把扳手敲了敲轮胎，“啪啪”两声，装模作样地检查胎压。
“刚回来，看看老地方还在不在。”
王德发走近几步，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披着的那件黑袍上，“啧，这衣服哪捡的？看着不像咱这行穿的。”
“路上顺的。”苏逸头也不抬，“挡风。”
王德发笑了笑，没再追问，反而压低声音：“听说今晚城南地下车库有场‘特别拍卖’，只认机械师证入场。你要是闲着，可以去转转。”
“卖啥？”苏逸问。
“灵晶驱动的核心部件，还有几件带能量回路的改装件。”王德发吐了口烟，“不过啊，那种地方水深，没熟人引荐，连门都进不去。”
苏逸点点头，像是随口应和。
但心里已经明白了——灵晶、机械认证、能量阵列……这些东西，和手里这块带齿轮纹的令牌对上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扳手放回工具台，转身进了内间。
门一关，他从怀里掏出那枚报废的摩托车钥匙扣，放在桌上。然后闭上眼，催动融兵鼎。
一股温热从右臂蔓延而出，顺着经脉直冲掌心。他将令牌按在钥匙扣上，意识一沉，鼎力化作无形熔炉，开始重塑金属结构。
没有火光，也没有声响，只有桌面上那团合金缓缓变形，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揉捏着。青铜液渗入钥匙模具，冷却后形成一枚普普通通的灰色钥匙，表面有些细微划痕，看起来就跟路边摊十块钱三把的那种差不多。
但只要手指一碰，就能感觉到内部有极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频率在待命。
“搞定。”他拎起来看了看，挂在腰带上。
半小时后，夜色彻底落下。
城南地下车库入口处，一辆辆改装车陆续驶入，车牌大多遮挡，车灯闪烁不定。守门的是个戴墨镜的年轻人，面前摆着一台手掌大的检测仪。
苏逸走到闸机前，把那枚改造过的钥匙插进识别口。
滴——
绿灯亮了。
他抬脚迈进去，眼角扫见墨镜男皱了下眉，但没拦他。
车库内部比想象中大得多，原本的停车位全被清空，改成了一个个展台。中央搭了个高台，上面摆着一颗泛着蓝光的晶体，周围缠绕着铜线回路，明显是高阶灵能装置的核心。
四周人群穿着各异，有人戴着战术护目镜，有人披着长袍，角落里甚至蹲着个光头老外，盘腿打坐，头顶冒着淡淡的白气。
苏逸靠边站定，从兜里摸出一块废铜片，就着墙边砂纸磨了几下，扣在脸上做了个简易面罩。青铜冷光映着半张脸，刚好遮住五官特征。
他刚站稳，高台上竞拍师正要宣布下一件拍品，头顶的混凝土天花板突然炸开！
轰隆一声，碎石飞溅。
一道赤裸上身的身影从天而降，皮肤呈古铜色，四肢扭曲拉长，像蛇一样缠住货架，手中甩出一根银线直取展台中央的一卷残破玉简。
几乎同时，几只纸鹤从另一侧掠出，速度快得留下残影，精准叼住玉简一角就要撤离。
“印度来的瑜伽师！日本阴阳师也掺和了！”有人惊呼。
两人在空中交手三次，气流撞得展台晃动。玉简被撕成两半，一半落入瑜伽师手中，另一半被纸鹤带回阴影处。
苏逸动了。
他趁着混乱贴近展台，一眼盯住那半片掉落的玉简。断裂处露出半个图案——是鼎纹，而且和他体内第三尊鼎的纹路完全一致。
他俯身去捡。
指尖刚触到玉简，整块材料猛地一震，一股信息流直接冲进脑海。
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而是一段画面：一座沉在海底的青铜巨门，门环上刻着“归源”二字，门缝里透出暗红色的光。
他瞳孔一缩。
下一瞬，耳边传来破风声。
他本能侧身，一道银线擦着面罩边缘划过，钉入墙壁，嗡嗡震颤。
瑜伽师落地，单膝跪地，双眼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玉简，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语气充满威胁。
苏逸没理他，把玉简迅速塞进衣内袋。
这时，四周气氛变了。
几个原本看热闹的人慢慢围了过来，眼神不再随意。有个穿皮衣的女人悄悄把手伸进外套，另一个戴金链子的男人则开始低声通话。
他知道，不能再留。
转身就往西侧通道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卡在人群移动的间隙里。身后有人跟上来，但他没回头。
通道尽头是个废弃的维修间，门虚掩着，旁边就是公厕。
他拉开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门，反手锁上。
外面人声渐远。
他靠在墙上，喘了口气，这才发现手心全是汗。玉简贴着胸口，还在微微发烫，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缓慢转动。
他掏出玉简，准备炼化。
指尖刚运起鼎力，隔间顶上传来轻微的刮擦声。
像是指甲在金属管道上慢慢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