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臂的探针离他后颈只剩半尺,寒光映着苏逸瞳孔。他没等它再进一步,猛地向右翻滚,顺手抄起脚边那张飘落的纸页甩了出去。纸角撞上旁边一台仪器的裸露线路,火花“啪”地炸开,蓝紫色电弧乱窜,监控屏幕闪了几下,黑了。
警报声还在响,红光一明一灭,像谁在不停眨着眼睛盯着他。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左手掌心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指尖已经能动了,虽然指节僵硬得像生锈的铰链。右臂的血还在往下滴,砸在水泥地上,一圈圈扩散开去。他没管,目光扫过房间中央的操作台——玻璃台面下压着一本笔记本,封皮泛黄,上面用红笔写着:“β型研究手记——绝密”。
他走过去,右臂融兵鼎微微发热。他抬手按在台角,金属边缘迅速软化、变形,像被高温烤过的塑料。他掰下一截扭曲的铁条,插进玻璃缝里一撬,“咔”一声,台面裂开。
笔记本到手。
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却有力:
“鼎力非天赐,乃基因突变产物。吸收过量者,七日内必基因崩解。实验体p-07、p-13、p-22均于第四日出现细胞逆分化,组织液化死亡。结论:承鼎体质不可复制,强行激活等于慢性处决。”
苏逸眉头一跳。
继续往下看,一段话被圈了起来:“所有实验体皆失败,唯S-Y号具备稳定适配性……其基因模板来自唯一幸存承鼎血脉。推测为远古基因残余激活,非人工合成可达成。”
他呼吸一顿。
S-Y。
就是那个贴在中央培养舱上的编号。
他快速往后翻,纸张发出沙沙的响。中间几页被人撕走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毛边。他咬牙,把本子抖了抖,一张折叠的纸片从夹层滑出,飘到腿边。
捡起来展开。
是一份基因对比图。左侧标注“远古承鼎者样本”,右侧是“S-Y个体”。中间结论栏加粗写着:
【相似度:99.8%】
【差异片段位于第十七染色体末端——疑似人为植入序列】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不自觉收紧,纸边割进掌心。
然后,他在最底下看到了一行手写批注。
墨迹已经发灰,但还能辨认:
“他是我儿子……我不该瞒他。”
落款——林正南。
苏逸猛地抬头,像是被人当胸砸了一锤。
林正南。
他的养父。
那个总穿着白大褂,在修车铺后屋捣鼓试管的老头。那个教他换机油时说“做人要稳,别冒进”的人。那个临死前攥着他手,断断续续说“龙渊在血”的人。
原来不是临终胡话。
是提醒。
也是忏悔。
他喉咙发紧,想吞口唾沫,却发现嘴里干得发苦。脑子里嗡嗡作响,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太多东西一下子撞进来,压得他太阳穴直跳。
就在这时,广播突然响起,机械女声冷冰冰地播报: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三分钟。”
红光由闪烁转为常亮,像烧红的铁丝缠住整个房间。
苏逸深吸一口气,把笔记本塞进怀里,贴着胸口。动作太大牵动伤口,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但他没停。顺手扯下操作台上一根数据线,绕在左腕上打了个结,另一端缠住笔记本一角——万一失血晕倒,也不能让东西丢了。
他转身看向房间尽头。
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立在墙角,门框歪斜,锁头早已腐蚀发黑。门上方标着小字:“排水检修道”。
没有其他路了。
他走过去,右手按在锁芯上,融兵鼎运转,热度从掌心蔓延。铁疙瘩开始发红、软化,几秒后“咔”地一声碎成渣。他抬脚踹门,门板晃了两下,轰然向内倒去。
一股潮湿腥臭扑面而来。
门后是倾斜向下的混凝土管道,内壁长满滑腻青苔,底部有暗流涌动的声音。管道不宽,仅容一人通过,坡度陡,一眼望不到底。
他没犹豫,直接跨进去。
刚踩上湿滑的内壁,身后实验室猛然一震。
“轰!”
第一声爆炸从走廊传来,气浪推着火光冲进房间,点燃了散落的文件。火焰顺着电线爬升,噼啪作响。紧接着,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爆裂,黑色液体喷溅而出,在高温下蒸腾成有毒雾气。
苏逸抓住管道边缘稳住身体,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笔记本。
那张基因对比图的一角还露在外面。
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往夹层深处摸了摸。
果然,还有一页。
他抽出来,来不及细看,翻身坐上管道边缘,双腿一收,整个人顺着斜坡滑了下去。
风在耳边呼啸,管道内壁不断摩擦后背,火光从头顶的破口一闪而过。就在他滑出视线的瞬间,身后整间实验室炸开,冲击波掀飞铁门,火舌卷着碎片冲进管道入口。
热风追着他,猛地将手中那页纸吹飞。
纸页在空中翻滚,展开。
上面是一行打印体结论,墨迹清晰:
“苏逸基因匹配度99%,为最接近‘完美容器’个体。”
纸片打着旋儿,飘进黑暗。
苏逸在管道中急速下滑,左手死死按住胸口,笔记本紧贴皮肤。水流声越来越大,前方越来越黑。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
脑子里只剩那一行字。
99%。
不是巧合。
是设计。
是他养父亲手写下的判决书。
管道忽然一拐,坡度更陡。他身体失控,背部狠狠撞上一处凸起,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右手本能去抓壁面,指甲刮过青苔,带下一片黏滑。
前方出现岔道。
左边水流平缓,隐约有微弱蓝光;右边湍急,黑洞洞的看不清深浅。
他来不及选。
身下突然一空,地面塌陷,整个人坠入更深的暗渠。
水花四溅。
冰冷刺骨。
他挣扎着浮出水面,一只手仍死死按着怀里的笔记本。头顶是拱形混凝土顶,两侧管道延伸进黑暗。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低鸣,像某种大型设备正在启动。
他踩着水,喘了几口气,刚想往岸边靠,忽然察觉不对。
水底有东西。
不是垃圾。
是影子。
不止一个。
贴着渠底缓缓移动,朝着他包围过来。
他屏住呼吸,慢慢沉下半身,只留眼睛在水面之上。
那些影子越来越近。
身形修长,动作整齐划一,像训练过的猎犬。
其中一个抬起头。
脸上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眼神,他认得。
玄门的人。
不是来清理现场的。
是专门等他下来的。
苏逸缓缓握紧拳头,掌心鼎纹微微发烫。
他没动。
水波轻轻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