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许虎正扶着石壁喘气，肩上的血又渗出来了。烈晨阳靠在另一侧，断臂裹得歪歪扭扭，脸色比石头还灰。
“能走吗？”我问他。
他哼了一声：“只要你不晕在路上。”
我点点头，把账本从怀里掏出来。它光秃秃的封皮上多了道裂痕，像被谁拿刀划过，但字还在闪：【用户存活，系统重启。建议：别再拿头撞墙，你不是门。】
“我没撞。”我说。
【那你脸上的灰是怎么回事？】
“爬矿道蹭的。”
【建议下次蹭墙前先洗脸，影响天命之女形象。】
我把它塞回去，抬脚往前走。外面天光微亮，风带着草腥味刮过脸颊。三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山道上挪，影子拖得老长。
风铃寨的旗子在半山腰飘着，红底黄字，写着“守信如风，立寨为铃”。听着挺讲究，其实寨主最怕人提“铁脊坞”三个字——账本刚告诉我的。
我们到的时候，寨主坐在高台喝茶，小厮端了三把矮凳放在台下。一把还沾着泥。
“请坐。”他说，眼皮都没抬。
我没动。许虎想说话，我拦住了。
账本浮上来：【当前气运：轻蔑值超标，建议反向输出羞耻感。】
我笑了下：“寨主这茶不错，三年前在铁脊坞败阵时，也没断过吧？”
全场静了两秒。
寨主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在袖子上。他猛地抬头：“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依旧笑着，“那一战你带八百精兵，临阵退了六百。新敌占了坞口，烧了粮仓，你还活着回来了，茶当然没断。”
他脸涨成猪肝色：“你——！”
“我不是来揭旧账的。”我拍拍许虎肩膀，“我是来谈联盟的。你们风铃寨怕丢脸，我们雷霆门刚被人轰下山门，更怕。可怕也没用，敌人不会因为我们脸皮薄就收手。”
寨主盯着我，半晌才挥挥手：“换个凳子。”
凳子换上了，茶也续了。他没再摆谱。
接下来是铁脊坞的使者，穿一身铁鳞甲，走路咚咚响，像背着口锅。他上来就甩出三张纸，说这是结盟条件：交出影卫阵图，我去他们那儿“修习礼数”，三年供奉三成收益。
我看完，账本突然冒红字：【虚张声势检测成功。对方粮仓空了七成，上月三批粮队全被劫，主战派撑不了两个月。】
我当着所有人面笑出声：“贵坞的礼数，是不是得先吃饱饭才能教啊？”
使者一愣：“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掏出账本晃了晃，“你们现在不找盟友，不是怕我们拖后腿，是怕自己撑不到冬天。三批粮队被劫，查不出是谁干的？真那么厉害，怎么不去把人抓来炖了喝汤？”
他脸色变了：“你……你怎么知道粮队的事？”
“我不光知道粮队。”我往前一步，“我还知道你们藏在北谷的那批冬衣，明天晚上会被劫。要不要我现在写个条子，让你回去报信？”
使者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最后甩袖就走，连纸都忘了拿。
烈晨阳在我身后低笑一声：“你这账本，快成算命摊了。”
“它要真能算命，早让我买彩票去了。”我说。
最后一站是青崖堂。长老拄着拐杖出来，眼神像刀子，上下刮了我三遍。
“三问。”他说，“答得出，可议；答不出，滚。”
我点头：“请。”
“何为盟？”
账本提前五分钟就滚了字：【共危为盟】。
我说：“共危为盟。不是酒桌上的交情，是刀架脖子时还能并肩。”
长老眉毛动了动。
第二问：“何为信？”
账本：【行胜于言】。
我答：“信不在嘴上，在脚上。你说往东，我真往东，哪怕西边有金矿。”
长老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第三问：“何为利？”
账本：【利可共，不可独】。
我接着说：“利是大家分着吃能吃饱，一个人吞下去会噎死的东西。”
长老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这丫头，嘴比刀快。”
我拱手：“嘴快是因为脑子快，脑子快是因为有人总想坑我。”
他点点头，转身对弟子说：“拿地图来。”
弟子捧出一张陈旧的羊皮图，长老手指一点：“你说得不错。可光说没用，得有诚意。你要真想结盟，拿什么出来？”
我想了想，从账本里翻出一条记录：【废弃矿脉，藏铁母，三月后被发现】。
我指着地图一处荒坡：“那儿，挖下去三丈，有铁母矿。现在没人知道，归你们。”
长老瞳孔一缩：“你怎么会知道这地方？”
“我不会。”我说，“但我这本子会。”
他盯着账本看了很久，终于开口：“可议。”
谈判完，我们站在山道上回望三寨方向。许虎肩上的血又渗出来了，但他没喊疼。烈晨阳把断臂藏进袖子，一句话没说。
账本浮在眼前，新提示跳出来：【联盟意向度：42%，气运窗口延长至14日。】
我正想合上它，一行小字又冒出来：【友情提醒：你刚才说“铁母矿归他们”，但账本记录显示，你其实打算三个月后自己挖。建议：诚信经营，天道好轮回。】
“闭嘴。”我低声说，“我没说现在挖，我说三个月后挖，这叫战略延迟。”
【系统检测到用户试图诡辩，吐槽额度+10%。】
“你再吵，我就把你垫桌脚。”
我转身要走，许虎忽然拉住我：“门主，青崖堂那个长老，最后看你的眼神不对。”
“怎么不对？”
“像看见鬼一样。”
我一愣，低头看账本。它封面那道裂痕，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极小的字——“许”。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账本突然抖了一下，整本往我怀里缩了缩。
就像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