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冰封实验室
西伯利亚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陆远志的脸颊。他蹲在一处雪坡后，夜视镜里显示前方五百米处有一座半埋入冻土的水泥建筑——根据林小芳昏迷前传递的坐标，这就是第七实验室的原始基地。
温度零下41度，风速七级。猴子在耳机里报告，声音因低温而颤抖，A组就位，b组控制制高点。
陆远志调整呼吸节奏，防止面罩结冰。他的作战服内衬里缝着林小芳的一缕头发——临行前从她枕头上收集的，女军医仍躺在千里之外的军区医院，生命体征靠纳米机器人勉强维持。
信号干扰强烈。老赵摆弄着那台从父亲遗物中找到的老式无线电，和四十年前的频率完全一致。
陆远志点头。这绝非巧合，第七实验室显然一直在使用冷战时期的技术标准，可能是为了防止被现代电子战设备破解。他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小队呈扇形向建筑推进。
雪地突然塌陷。陆远志反应极快，一个侧滚避开，原先的位置露出一个直径七米的深坑——是伪装过的防御工事。几乎同时，七道红外激光从建筑窗口射出，在雪地上画出致命的网格。
电磁脉冲手雷！陆远志大吼，同时向最近的光源投出干扰弹。
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圈蓝色波纹扩散开来。激光网格闪烁了几下，但没有完全熄灭。陆远志的战术目镜显示剩余干扰弹：六枚。他必须省着用。
左侧迂回。他指向建筑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老赵留守，建立通讯中继。
通风口的铁栅栏上结着厚厚的冰霜。陆远志用匕首撬开时，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管道内部布满蛛网般的电缆，有些还在微微发光——这座被遗弃四十年的设施居然仍有部分功能在运行。
管道尽头是一个圆形舱室，中央摆放着七个休眠舱，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陆远志的呼吸凝滞了——第六个舱里漂浮着的人影，正是年轻时的林月华！她的面容与林小芳有七分相似，只是左眼下方多了一颗泪痣。
休眠舱的显示屏亮着倒计时：71:59:59...71:59:58...
陆队！发现敌情！猴子的警告伴随着枪声传来，七名武装人员，从地下通道出现！
陆远志迅速隐蔽到控制台后。透过舱门缝隙，他看到七名穿白色雪地作战服的士兵正以完全同步的步伐前进，每个人的护目镜上都标着不同国家的国旗——是最后的七个分队指挥官！
不是人类。老赵的声音从无线电传来，热成像显示他们体内温度恒定在37度，不受环境影响——是纳米机器人控制的仿生体！
领头的仿生体突然转向通风管方向，仿佛能感知陆远志的目光。它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令陆远志血液冻结的脸——雅克·勒克莱尔！只是这张脸年轻了至少二十岁，左眼也没有疤痕。
欢迎，陆少校。七个仿生体同时开口，声音重叠成诡异的和声，你比预计的早到了七小时。
陆远志的枪口对准休眠舱：停止倒计时，否则我毁了控制终端。
们笑了：你搞错了因果关系。倒计时不是在控制她，而是她在维持倒计时。其中一人指向林月华的休眠舱，林博士是自愿成为系统核心的，为了阻止真正的灾难。
舱室突然震动，顶部的积雪簌簌落下。陆远志的耳机里传来猴子急促的报告：不明飞行器接近！重复，七架垂直起降飞行器正在接近！
啊，增援到了。屠夫们同步抬头，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控制者。
陆远志趁机冲向主控台。父亲的老式无线电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上跳出一行代码：1979.3.7——母亲的日期。他福至心灵地输入这串数字，休眠舱的透明罩缓缓开启。
林月华的身体猛地弓起，像溺水者般大口呼吸。她的眼睛睁开，瞳孔是和林小芳昏迷前一样的银灰色。
远...志？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芳...怎么样了？
陆远志刚想回答，一阵剧痛突然从后颈爆发——休眠舱释放了某种神经干扰波。他单膝跪地，视线模糊中看到们举起了武器。
千钧一发之际，林月华的手按在了主控台某个隐藏按钮上。七道蓝光从休眠舱底部射出，精准命中每个仿生体的胸口。它们僵住了，金属皮肤下银光乱窜，像短路的老式机器人。
快...走...林月华艰难地指向通风管，控制室...在地下七层...密码是小芳的生日...
陆远志扛起虚弱的林月华，在猴子掩护下退回通风管。身后传来一连串爆炸声——老赵引爆了预设的炸药，封住了追击路线。
到底怎么回事？在临时搭建的雪洞掩体里，陆远志给林月华注射了应急药剂，您不是牺牲了吗？
林月华的银眼闪烁：1979年...我们发现收割者会改写宿主dNA...制造绝对服从的士兵...她每说几个字就要喘息片刻，七个国家...决定销毁所有研究资料...但黑水国际...偷走了核心代码...
洞外，飞行器的轰鸣越来越近。陆远志检查弹药，只剩七个弹匣——他必须精打细算。
小芳体内...有终止代码...林月华抓住陆远志的手，但激活它...会抹去她的记忆...人格...
这个代价让陆远志的手指僵住了。他想起林小芳昏迷前的话：替我活着...原来她早就知道。
还有...另一个方法...林月华从领口扯下一枚微型芯片，我的神经模式...可以暂时干扰系统...但需要...与小芳的纳米机器人共振...
雪洞突然被强光照亮。一架飞行器悬停在正上方，舱门打开，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开始索降。陆远志掩护林月华向更深的林区撤退，同时对着麦克风下令：全体注意，执行预案！
猴子和小队成员立即分散，释放出所有电磁干扰弹。蓝光交织成网，暂时瘫痪了飞行器的探测系统。陆远志趁机背着林月华冲进一片针叶林，积雪没过膝盖，每一步都像在铅液中跋涉。
控制室...在冰川下面...林月华在他耳边低语，七道密码门...每道都需要...生物密钥...
陆远志的战术平板突然收到一条加密信息。解锁后，林小芳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她醒了！但眼神陌生，声音也不像她自己：
北斗阵列已锁定目标...71小时后激活...所有收割者宿主将...同步升级...
画面切换成全球地图，七个红点分别标注了世界主要军事强国的首都。
小芳？！陆远志惊呼。
不是她...是系统...林月华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们在利用小芳...作为中继放大器...
一声狙击枪响。陆远志本能地扑倒，子弹擦着战术背包飞过，击穿了平板电脑。他回头看到山坡上站着七个新的仿生体，这次全都顶着的脸。
你们逃不掉的。屠夫们齐声说，第七实验室是铁幕协议的起点，也将是终点。
陆远志把最后两枚电磁脉冲手雷投向不同方向，制造混乱。借着爆炸的掩护，他背起林月华冲向一处冰裂缝——父亲的老式无线电显示那里有金属反应，可能是另一个入口。
冰裂缝底部果然有一扇锈蚀的铁门。门上的电子锁早已失效，但机械锁芯依然牢固。陆远志用匕首撬了十分钟才打开，寒气立刻从门缝中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门后是向下的螺旋楼梯，墙壁上结着厚厚的冰霜。每隔七阶台阶就有一盏应急灯，发出幽蓝的光。林月华的呼吸越来越弱，她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休眠四十年的身体无法适应外界环境。
坚持住...就快到了...陆远志加快脚步，同时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伏兵。
楼梯尽头是一间圆形大厅，中央控制台上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正是七颗变轨卫星的实时位置。它们已经组成近乎完美的北斗七星阵列，只待最终校准完成。
控制台前站着一个人影，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陆远志的枪瞬间瞄准对方眉心，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僵住了——是林小芳！或者说，是被纳米机器人完全控制的宿主。
欢迎回家，陆少校。林小芳的嘴角勾起不自然的微笑，母亲终于把你带来了。
林月华从陆远志背上滑下，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放开...我女儿...
女儿？林小芳——或者说控制她的存在——歪了歪头，您忘了，我们都是您的造物。小芳是第七号原型，我则是最终版——零号。
全息投影变换，显示出林小芳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实时画面。她的胸口有规律地起伏，但脑电波呈现异常活跃状态——她正在远程控制这个仿生体！
72小时后，全人类将迎来进化。林小芳张开双臂，不再有战争，不再有分歧，所有意志归于一体...
陆远志注意到控制台角落有个不起眼的接口——形状与他后颈的纳米链接端口完全一致。父亲的老式无线电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屏幕上闪过一行代码：
终止协议需双重密钥——林月华的神经模式+林小芳的记忆代码
林月华似乎也看到了这行字。她与陆远志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扑向控制台。与此同时，陆远志冲向林小芳，不是攻击，而是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小芳...他在她耳边低语，同时按下后颈的接口。
世界在刹那间静止。陆远志感到意识被拉入某种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物理形态，只有流动的数据和记忆碎片。他看到了林小芳的全部——从婴儿时期被植入纳米机器人，到军校里第一次与他相遇，再到两人并肩作战的每个瞬间...
最深处的记忆被加密锁链缠绕，那是终止代码所在。陆远志伸手触碰锁链，立刻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灵魂层面的剧痛。解锁这些记忆意味着永久删除林小芳的人格。
你下不了手。林小芳的声音在数据空间回荡，你宁愿世界毁灭，也不愿失去她。
陆远志没有回答。他的手指拂过锁链，突然发现其中一节与众不同——那是林小芳五岁时的记忆，她第一次见到穿军装的陆远志，虽然当时两人都还是孩子。
找到了...陆远志轻声说。这不是普通的记忆，而是林月华埋下的后门——用母女之间最珍贵的瞬间作为密钥。
锁链开始崩解。数据空间剧烈震荡，像要坍塌一般。林小芳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银灰色的身影逐渐消散。
现实世界中，控制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全息投影里的卫星阵列开始失控，七颗卫星偏离预定轨道。倒计时显示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71:00:00...23:59:59...07:07:07...最终定格在00:00:00。
林月华倒在控制台前，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陆远志怀中的仿生体停止了挣扎，眼睛恢复成正常的褐色。
陆...远志？林小芳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我们...成功了？
陆远志紧紧抱住她，却发现怀中躯体正在迅速冷却——仿生体能量耗尽，纳米机器人开始自毁。
他徒劳地试图阻止银灰色液体从仿生体七窍流出，小芳！坚持住！
仿生体的手指最后动了动，指向控制台某个隐藏面板。陆远志撬开面板，里面是七个微型注射器，标签上写着记忆备份，7\/7。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成医院病房的画面。病床上的林小芳睁开了眼睛，真正的眼睛，没有银灰色光泽。她看向摄像头，嘴唇蠕动，说了三个字。
虽然没有声音，但陆远志看得清清楚楚：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