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开春,厂区的老槐树上冒出第一茬嫩芽时,苏岚正拿着尺子给林卫国量身高。孩子站在墙根下,脊背挺得笔直,头顶已经到了苏岚的腰际,比去年足足高了半头。“一米一六,”苏岚在墙上划下一道浅痕,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再过两个月,就能背着书包上学了。”
林卫国的小手攥着个铁皮做的齿轮模型,那是林建军临走前用边角料给他敲的,齿牙磨得光滑。“妈妈,爸爸说上学要学算术,还要学认字,”他仰着脸问,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我能像爸爸一样,造出会跑的机器吗?”
“当然能。”苏岚蹲下来帮他理了理衣领,目光落在窗外——院墙上的“重点保护户”木牌被春雨洗得发亮,联防队的脚步声刚从巷口经过。许大茂被派出所警告后老实了不少,这些天没再露面,但苏岚心里那根弦始终绷着,送卫国去托儿所都要绕开四合院的方向。
工厂子弟小学的入学通知是上周送来的,粉红色的纸片上印着“林卫国同学,经审核符合入学条件,请于9月1日到一年级(3)班报到”。苏岚特意去学校打听了,今年新开设了一个“实验班”,专门招收数学和语文基础好的孩子,要通过考试才能进。
“想不想去实验班?”苏岚把通知折好放进抽屉,那里还锁着林建军从三线寄来的信,信里夹着几张他画的“趣味算术图”,用齿轮转动的圈数教乘法,“爸爸说,实验班的老师会教更多有意思的知识。”
林卫国用力点头,把铁皮齿轮往兜里一揣:“我去!我能背出爸爸教的圆周率,还会算齿轮转几圈车能跑多远。”
为了备考,苏岚每天晚上都会抽出一个小时教儿子。她把林建军寄来的图纸翻出来,用上面的零件尺寸教加减法——“这个螺栓长5厘米,那个螺母厚1厘米,加起来是几厘米?”林卫国学得飞快,常常举一反三,指着墙上的挂钟说:“妈妈你看,分针走一圈,时针走一格,这也是乘法对不对?”
【叮!】
系统的提示音在苏岚批改儿子算术作业时响起,界面上弹出一行柔和的光晕:【检测到林卫国“早期科学启蒙”效果显着,“逻辑思维”属性提升至68(同龄儿童平均为50),“空间想象”潜力激活。奖励“儿童机械原理绘本(手绘版)”,可增强学习兴趣。】
苏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还是系统第一次针对卫国的成长给出奖励。她按照提示在意识里翻看着那本绘本,上面画着会动的水车、能开门的连杆机构,每一页都有简单的原理说明,像极了林建军的画风。晚上给卫国讲的时候,孩子听得眼睛都不眨,缠着要做绘本里的“筷子提米”实验。
考试那天,苏岚特意请了半天假,牵着卫国的手往学校走。路过菜市场时,远远看见秦淮茹挎着篮子在排队,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些,背影佝偻着,不像以前那样总透着股精明劲儿。苏岚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不想打招呼——林建军说过,这时候少攀扯,对谁都好。
考场设在二年级的教室,三十多个孩子排着队往里走,一个个背着崭新的书包,脸上又兴奋又紧张。林卫国排在中间,小手紧紧攥着苏岚的衣角,直到她蹲下来轻声说:“别紧张,就像平时在家做题一样,爸爸在山里看着你呢。”他才吸了吸鼻子,松开手跑进教室。
等待的时间里,家长们聚在操场边上闲聊。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指着公告栏说:“听说实验班就收20个孩子,教得深,将来考中学有优势。”旁边的女人接话:“可不是嘛,我家那小子要是能考上,将来说不定能像林技术员那样,进技术科当干部。”
苏岚站在人群外围,听见“林技术员”三个字时心里一动。林建军在厂里的名声早就传开了,从代食品研发到军工贡献,再到现在支援三线,连不认识的工人都知道技术科有个厉害的林建军。只是这份名声,不知道是护身符,还是将来的麻烦。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林卫国第一个冲出来,举着试卷欢呼:“妈妈!最后一道题我做出来了!问齿轮转10圈,齿条走多远,我用爸爸教的周长公式算的!”
苏岚接过试卷,上面的红勾几乎连成了线,最后那道附加题旁边,老师用红笔写着“思路清晰,有创造力”。她刚要说话,就看见教导主任笑着走过来:“你是林卫国的妈妈吧?这孩子真不错,数学考了满分,语文也拔尖,实验班肯定没问题。”
开学那天,苏岚给卫国缝了个新书包,用的是林建军旧工装拆下来的蓝布,结实耐脏。书包里除了课本,还放着那本系统奖励的手绘绘本,以及林建军寄来的小抄本——上面抄着乘法口诀,每句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齿轮。
送儿子到教室门口时,苏岚特意看了看班主任的名字:李老师,女,四十多岁,戴着副黑框眼镜,说话温和却透着严谨。“苏同志放心,卫国这孩子基础好,就是性子有点闷,”李老师笑着说,“我们实验班注重动手能力,这周五有手工课,让他带点废旧零件来,咱们做小发明。”
苏岚心里一暖,这正是林建军希望的——让孩子在玩中学,不读死书。她谢过李老师,转身往回走,刚出校门就撞见了阎埠贵。老头背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看见苏岚就停下脚步,脸上堆着笑:“苏医生,听说卫国考上实验班了?真厉害,随他爸。”
“三大爷客气了,孩子还小,得慢慢教。”苏岚客气地应着,脚步没停——她不想跟院里人多聊,尤其是阎埠贵,总爱打听东家长西家短。
阎埠贵看着她的背影,算盘珠子在袖子里噼里啪啦响了一阵。他刚才去学校是给三儿子阎解放办转学,想让孩子离四合院远点,免得被许大茂带坏。看见林卫国进了实验班,心里又是羡慕又是感慨:“这林家,是真的立起来了,不像贾家……”他摇摇头,加快脚步往家走,得赶紧把这事记在账本上,算是“邻里动态观察”。
苏岚回到家,发现信箱里多了一封寄自四川的信,邮票盖着“内详”的戳。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快步走进屋锁上门,拆开信封——里面除了林建军的信,还有一本用油布包着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趣味物理实验手册(儿童版)》。
信里的字迹比以前潦草,大概是在工地上写的:“岚,见字如面。三线这边一切安好,发动机项目又有新进展,等稳定了就申请探亲。卫国上学了,把这本手册给他,里面的实验用家里的废品就能做,注意安全。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苏岚摩挲着那本手册,纸页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林建军自己手抄的,里面画着用蜡烛和铁皮做蒸汽机、用磁铁和线圈做简易马达的步骤,每个实验旁边都标着“适合6-8岁”“需家长陪同”。她忽然想起林建军以前说的:“技术要从娃娃抓起,咱们的国家,将来得靠他们。”
傍晚接卫国放学,孩子一进门就嚷嚷:“妈妈,李老师夸我了!说我算题快,还让我当数学小组长呢!”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画,上面是他用圆规画的齿轮组,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我的发明”。
苏岚把手册递给儿子,看着他眼睛发亮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许大茂的阴鸷、四合院的是非,似乎都被这温暖的灯光和孩子的笑声冲淡了。她知道,只要一家人的心在一起,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守住这份安稳,等着团聚的那一天。
窗外的槐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跳着,衔走了去年剩下的枯枝。苏岚望着那抹新绿,轻轻舒了口气——春天来了,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而林卫国摊开手册,指着蒸汽机的图纸问这问那的声音,像是给这个春天,添上了最动听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