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的红蓝光芒,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撕裂了b2停车场的昏暗,也斩断了这里无法无天的嚣张气焰。
“不许动!警察!”
一声清脆、干练,又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女声,压过了现场所有的窃窃私语。
人群分开,一名身穿警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大约二十七八岁,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如画,却偏偏带着一股英气。修身的警服勾勒出她高挑而富有力量感的身材,腰间的枪套和胸前的警徽,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她就是龙城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韩雪。以雷厉风行和敏锐的洞察力而闻名警界。
韩雪的目光如同一台高精度的雷达,迅速扫过全场。
她看到了死在车里的黑虎帮二号人物“狂犬”彪爷,看到了虚伪悲痛的太子爷王萧然,看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二嫂”柳媚儿,看到了冷若冰霜、置身事外的“大嫂”苏晴影,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被两个保镖死死架住、浑身发抖、看起来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清洁工身上。
整个现场,充斥着权势、欲望、阴谋和恐惧,像一锅煮沸了的毒汤。
王萧然一见到警察,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见到了可以为自己背书的官方认证,立刻迎了上去。
“韩警官,你们来得正好!”他指着林风,迫不及待地说道,“凶手,我们已经帮你们抓住了!就是这个清洁工,他因为一点口角怀恨在心,杀害了彪叔!人证物证俱在!”
他那副急于定罪的嘴脸,仿佛自己才是执法者。
韩雪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她没有理会王萧然的聒噪,只是对身后的警员下达了一连串清晰的指令:
“一组,封锁停车场所有出入口,排查所有车辆和人员!”
“二组,立刻调取云顶天宫b2层及周边的全部监控录像!”
“法医,勘察现场,初步判断死亡时间!”
“小李,你跟我来!”
命令下达,警员们立刻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专业的执法气场瞬间将黑虎帮众人营造的压抑氛围冲得一干二净。
王萧然碰了个软钉子,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韩雪戴上白手套,走到那辆紫色的魅影前。她没有急着看尸体,而是先绕着车身走了一圈。
“车门车窗全部紧闭,没有外力破坏痕迹。”她一边观察,一边对旁边做记录的警员说道。
随后,她才拉开车门。
一股混杂着昂贵雪茄、酒精和淡淡香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车内的彪爷,死状安详,除了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外,确实很像深度醉酒后睡着了的样子。
韩雪的目光,落在了那只夹着雪茄的手上。
那截长长的、几乎没有断裂的烟灰,像一根脆弱的标杆,静静地立在那里。
“咦?”韩雪身边的年轻警员小李也发现了这个细节,忍不住轻声说,“死者睡得可真沉啊,烟灰都这么完整。”
韩雪的眼神却陡然锐利了起来!
普通人或许只会觉得奇怪,但对于经验丰富的刑警而言,这恰恰是最大的疑点!
一个醉酒的人,就算睡得再死,呼吸带来的胸腔起伏,心跳引发的身体微颤,都不可能让烟灰保持得如此完美!
这具尸体,呈现出一种绝对的、非自然的“静止”!
这时,法医也走了过来,初步检查后,低声汇报道:“韩队,死者瞳孔放大,有轻微的尸僵现象,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之间。体表没有明显外伤,死因……很可能是突发性的心肌梗死。”
“心肌梗死?”王萧然在一旁听到了,立刻大声嚷嚷起来,“不可能!彪叔身体好得很,上个月体检还一切正常,怎么可能突然心梗!”
他这话,本意是想把罪名往“谋杀”上引,却恰好提醒了韩雪。
韩雪的目光转向被王萧然踩在脚下,已经被装进证物袋的那个烟盒和针头。
“这是在哪发现的?”她问。
“就在他的垃圾车里!”王萧然抢着回答,生怕功劳被抢走,“韩警官,这下证据确凿了吧!他就是用这个,给彪叔注射了什么药物!”
韩雪没有说话,她接过证物袋,仔细观察着那枚纤细的针头。
太细了,比医院里常规注射用的针头还要细,更像是一些特殊医疗或者实验室里才会用的型号。
事情,远比一个清洁工冲动杀人要复杂。
“把嫌疑人带过来。”韩雪冷冷地说道。
林风被两个警察押了过来,他依旧低着头,身体的颤抖恰到好处,将一个普通人的恐惧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沉静。
这个女警官,很敏锐!她注意到了烟灰!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她不会轻易被王萧然这种蠢货牵着鼻子走。
但同时,也是个坏消息。
一个聪明的对手,远比一个愚蠢的对手要可怕。自己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被她无限放大。
“姓名。”韩雪的声音,像冬日里的冰凌。
“林……林风。”林风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年龄。”
“二十……二十六。”
“职业。”
“清洁工……”
韩雪盯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垃圾车里的针头,你怎么解释?”
“我……我不知道……”林风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收垃圾的……垃圾桶里什么都有……我怎么会注意这个……”
他的回答,天衣无缝。
一个清洁工,确实没义务,也没能力去分辨垃圾里有什么。
王萧然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道:“韩警官,还问什么!这种人,带回去好好审审,什么都招了!”
柳媚儿也适时地用手帕擦着眼泪,幽幽地补充了一句:“是啊,警官……彪哥他……他死得好冤啊……他刚才还帮这个林风说过话,没想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个威逼,一个哭诉。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不断地加深着林风的嫌疑。
韩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不喜欢自己的调查被人干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晴影,忽然淡淡地开口了。
“韩警官,我相信警方的专业判断,也希望你们能尽快查明真相,给彪叔一个交代,也给帮里一个交代。”
她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却是在用“黑虎帮”的压力,微妙地提醒韩雪——这个案子,不仅仅是一桩普通的谋杀案,它牵扯到龙城最大的地下势力,处理不好,会引发巨大的震动。
这是在施压,也是在划清界限。
韩雪深深地看了苏晴影一眼。
这个女人,比那个嚣张的太子爷,难对付一百倍。
现场的局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所有证据,所有证词,都指向林风。他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被吞噬的命运。
“给他戴上手铐,带回局里!”韩雪最终下达了命令。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林风的手腕。
那一瞬间的冰凉触感,让林风心中那头蛰伏的野兽,几乎要咆哮而出!
但他忍住了。
在被两名警察押着,转身走向警车的那一刻,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他必须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给韩雪留下一个足以让她彻夜难眠的钩子!
他“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那辆紫色的魅影,脸上带着极度的恐惧和困惑,用一种几近梦呓的、仿佛自言自语的音量,喃喃地说道:
“彪爷……睡得真安静啊……连……连他最喜欢的雪茄……那烟灰……都一点没乱……”
声音不大,在嘈杂的现场几乎微不可闻。
但,却像一枚无声的子弹,精准地射入了韩雪的耳朵里!
韩雪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豁然转头,死死地盯住了林风的背影!
一个普通的、吓破了胆的清洁工,在极度恐慌的状态下,怎么会注意到如此诡异、如此专业的细节?!
这不合常理!
除非……他不是在陈述,而是在暗示!
韩雪的目光,瞬间从林风的背影,移回到那截完好无损的烟灰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滋长!
这不是巧合!这是凶手在炫耀!是在用一种极其专业的手法,伪造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现场!
而这个清洁工……他看破了!
“等一下!”韩雪厉声喝道。
押着林风的警察停下了脚步。
整个停车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
韩雪快步走到林风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林风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更加惊恐的表情,仿佛被老师抓住作弊的小学生,语无伦次地摆着手:“没……我没说什么……我就是……就是随便说说……警官,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吧……”
他演得越是懦弱,韩雪心中的怀疑就越是疯长!
一个惊人的可能性,浮现在她的心头——
这个清洁工,要么是凶手,一个心理素质高到变态的顶级罪犯!
要么……
他就是那个能解开所有谜题的,唯一的钥匙!
警车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林风坐在冰冷的车厢里,看着窗外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成功种下。
今夜,龙城无眠。
而这场惊天谋杀案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