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雪雁失魂落魄地回了潇湘馆。
紫鹃才刚刚伺候林黛玉洗漱完,现在回了屋里寻着针线,打算给林珂织副手套,便见着雪雁回来。
“哟,回来啦,昨儿过得可美了......”紫鹃本来笑着打算调侃她两句,却见雪雁脸色不太对劲儿的样子,心里一咯噔,忙问道,“你怎么了,莫不是昨儿晚上太激烈......珂大爷这样子不怜香惜玉的么?”
雪雁苦着脸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紫鹃这下摸不着头脑了,如果不是这样,那珂大爷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能让雪雁心碎成这样?
雪雁微微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哭唧唧道:“少爷......少爷他和我睡了整整一晚,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我!”
紫鹃:“......”
也不能怪林珂禽兽不如,他昨儿本是打算养精蓄锐喂饱紫鹃的,结果被雪雁这么一压,什么旖旎绮念都没有了,从未这么清心寡欲地睡过。
就算身旁有个年轻姑娘精心沐浴过香喷喷的娇躯,林珂也没那心思去毛手毛脚。
更何况他与雪雁也是打小一起长大,实在太过熟悉,又从来都觉得雪雁有些不太正常,并没有其他女子诱惑力大。
他倒是没什么想法,还为自个儿竟然也能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而庆幸,看来自己还是有君子之风的,并不是单纯的好色之徒。
但对于雪雁而言,这未免也太羞辱人了。
紫鹃鼓起勇气上了一回,现在就成了姑娘亲妹妹一般的存在。她也鼓起勇气上了一回,结果自己什么体验都没有,反倒是把少爷给弄疼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总之雪雁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创伤,再起不能,哭着进屋将自己卷在了被子里。
紫鹃很想安慰她,但好似现在她说什么都有种幸灾乐祸说风凉话的嫌疑,也只有摇摇头,给雪雁留足个人空间,希望她能自己振作起来了。
紫鹃便拿了针线换了间屋子,才刚穿了几针,便听见外面一阵闹腾,却是薛宝琴领着一大群姑娘过来了。
如今雪雁意志消沉,自然要轮着她去招待。
紫鹃只好再放下阵线,微微叹了口气。平时都闲得很,一旦想要做些什么了,各种事便前赴后继般涌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千万不要太晚了。
姑娘们说说笑笑、叽叽喳喳地进了正屋里,让正捧了本书在读的林黛玉很是惊讶。
“今儿是什么日子,如何你们都来了?”黛玉扫了一眼,来的是三春、湘云和宝琴,是园子里与她关系最好的几位。
探春笑着推了宝琴出来:“还不是这丫头,明儿她大哥就要成亲了,自个儿却赖在咱们家不走,还想着和我们要贺礼呢!”
薛宝琴不甘示弱,扬起下巴得意笑道:“大哥他怎样都好啦,可是很快就是我的好日子了,姐姐们不该有些表示?”
“嗳哟,瞧把你能的!”史湘云一把捏住宝琴脸蛋,让她再得意不起来,笑道,“不知羞,谁家姑娘要成亲了跟你一样到处炫耀的?何况你还专门在林姐姐面前蹦跶,就不怕林姐姐这个正房夫人一生气,让你站规矩么?”
薛宝琴被她捏着脸蛋说不出话,只能“唔唔”几声表示抗议。
林黛玉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史湘云,心道这云儿自己看不惯四处炫耀的琴儿,却要让她来教训宝琴,她林黛玉岂是能给人随意当枪使的?
还真可以,黛玉对宝琴也有些不满,臭妮子怎么张狂成这样,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才是姐姐了!
黛玉便揪起宝琴耳朵:“未曾听过哪家姑娘出嫁前还留在外面的,明儿回了薛家后,你便别回来了。”
宝琴撅起嘴,小声嘟哝道:“真要说起来,姐姐你不也是出嫁前不在家住么,还好意思说人家。”
“嗯?”
“好呀姐姐,我明儿回去,不来了就是......”
黛玉一个眼神瞪过去,宝琴便老实了,再不敢多说什么。
见她还算听话,黛玉便不再教训她,却道:“虽说与你家大哥见得不多,但心意还是要有的,你们也都准备些贺礼的好。”
惜春却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笑嘻嘻道:“那琴姐姐过门的时候,我是该给琴姐姐送贺礼呢,还是给哥哥送呢?”
“哎呀,惜春,你好讨厌!”
宝琴便要去捉打惜春,可惜春早就预判到了她的举动,已经躲进了迎春怀里,宝琴便只能看着干跺脚。
迎春宠溺地摸了摸惜春头发,笑道:“你分这么清楚做什么,当然是两个都要送啦,琴妹妹一定会很高兴的。”
薛宝琴很想说自己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但每当面对迎春的时候,她便没办法解释了。
对于老实人,很多话她都不好说。
探春已经和湘云占据了棋盘,在一旁杀的起劲儿,听到迎春的话尽皆一笑。
湘云便戳了戳探春:“二姐姐这样的姑娘相处起来怪怪的,真怕她一不小心就给人骗了去呢。”
探春翻了翻白眼:“你是头一天过来的不成?以往二姐姐被下人欺负了多少次,你这就全忘了?”
“似乎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哈。”湘云摸了摸脑袋,“说起来还是珂哥哥帮的她吧,啧。”
如果她们之间清清白白的话,探春其实很想问这声“啧”是什么意思,只可惜两人......不,三人都不干净,探春便不好意思问出来。
湘云和探春之间信息不对等,探春基本知道大观园里所有人和林珂的关系,而湘云知道的则少得可怜,若非薛宝琴过门之事早已流传了出去,她甚至都不知道来着。
湘云平日里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她完全置身事外,很难不看出来其他人的心意。只可惜湘云自己坠入爱河,智商下降了不少,更是没有闲心留意其他人的举动了。
算算园子里几位正册金钗,竟然就属素来有急智的湘云知道的最少,倒也极具戏剧性。
可怜的湘云还不知道自己在探春眼里像只猴儿一般,竟然还在惋惜迎春。
她心道二姐姐也是很好的姑娘,怎么偏偏托生在这样的家庭,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愣是留成了老姑娘,真是太可惜了。
这样一想,湘云便为自己庆幸,还好遇着了珂哥哥呢,不然还不是要成为两位叔母牟利的工具。
想起老太太寿宴上珂哥哥和林姐姐的婚事公布后,不止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差了不少,连两位叔母都不怎么关心她了,如今把她留在大观园里,就像遗忘了一般。
还是珂哥哥好呀......可是这几天他都没去过怡红院,别是厌恶了我吧?
湘云的脸色时而明媚时而阴沉的,落在探春眼里更是好笑。
探春心想云儿这丫头也会有如此犯傻的一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想来定是和珂哥哥相关的。
呵呵,珂哥哥如今忙着和李家两位姑娘交流感情,压根没时间陪湘云,想来云儿会因此感到寂寞吧。
啧,这样想着,怎么自己都有些不高兴了?
而另一边,黛玉正和惜春闲聊着,提到林珂给她画画的时候,惜春登时就蹙眉不喜起来。
“可恶的哥哥,明明我也教了他好多画画的手法,结果他转头就去学了西洋画儿?”惜春撅起嘴生气,“而且他学成之后画得第一幅画,竟然不是给我的,而是给林姐姐的?”
林黛玉闻言“哦”了一声,饶有深意地看着她,笑道:“怎么,送给我你很有意见么?”
“那当然了,哥哥画的画不该给我看才对么?”惜春不满道,“而且他还对人家做了那样的事,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嗯?哥哥对你做了什么事?”林黛玉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难道哥哥已经丧心病狂到对小惜春出手了?
惜春下意识便要回答,却被迎春一把捂住嘴,替她解释说:“不是什么大事,惜春只是和珂兄弟闹了场误会而已。”
开玩笑,那次的当事人可不是只有惜春一个,而且始作俑者应该是迎春自己才对。若是被黛玉知道了她未婚夫夜闯姑娘屋,还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她肯定会和珂兄弟吵架的。
且不提自己如何面对黛玉,若是因着自个儿的缘故,让他们兄妹俩伤了和气,那可就真是罪无可赦了。
林黛玉支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迎春看得胆战心惊。
她知道林黛玉相当聪明,着实怕她猜出什么,忙换了个话题:“说起来,纹妹妹和绮妹妹两个最近少有和咱们一起呢,听说昨儿珂兄弟还往稻香村寻她们了?”
属实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黛玉哼哼唧唧道:“哥哥他不一直是这样么,总是像只蜜蜂一般四处飞来飞去,以前是蘅芜苑,现在是稻香村,缀锦楼也没少去吧?”
迎春听得这话,如何还敢回答?便闷头抿了口茶。
倒是小惜春没心没肺的,撇着嘴嘟哝道:“林姐姐说得很对呢,哥哥他哪儿都去,就是不肯来暖香坞。好不容易来一回,那时候我还正好在招待妙玉师父,实在太可惜了!”
被她这么一打趣,黛玉反倒没办法继续这个话题,只好揽住旁边的宝琴:“琴儿,我们和你家大哥不是很熟悉,是该送些什么好呢?”
若是敷衍点儿,送些金银饰品也就行了。只是一来凭他们的关系不好送的这样简单,二来薛家本就是巨富之家,平日里高端首饰当然少不了,说不得就看不上这些呢。
薛宝琴对薛蟠没什么好印象,无所谓道:“大哥那种德性,谁知道他喜欢什么。姐姐,咱们虽然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可也没多少体己钱,就送他几本书得了。再说了,我觉得大哥是该多读几本书,不然给人骗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呢!”
林黛玉心想琴儿看着很不待见薛蟠啊,这提议不足以采纳。
宝琴也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太敷衍,便道:“姐姐不如直接去问三哥哥,他对大哥比我熟悉多了。”
黛玉觉得有点儿道理,但她总觉得林珂给的建议会很难实行。
......
事实证明黛玉的想法没错,林珂这日在屋里读书,想到要给薛蟠送贺礼,便叫来小红问问往年遇着这事儿惯例怂什么。
小红就知道林珂会忘了这茬子,因此早早地便做了准备,就将前些年贾蓉大婚时收的礼儿说了一遍,又告诉林珂自己准备了些什么。
林珂一听,果然这种等级的贵族送金银都显得老土,都会选择一些平时罕见的东西,最佳的便是外国进贡的特产与少见的珍本。
以薛蟠的喜好,古籍珍本自然是没必要送了,小红自己预备的珊瑚倒是可以一送。
林珂便不再多问,继续读书,翻书时却看到了之前从小角儿处收缴来的图册。
林珂心想凭他正人君子的修养当然用不上这玩意儿,放在房里简直是对他品性的侮辱,便打算将其转送给薛蟠,也算是物得其所。
如此用功了几个时辰,不知何时已然半下午,他才伸了个懒腰,就发觉一双温凉玉手放在了他额头上。
“爷辛苦了,用些点心茶水吧。”
声音温婉动听,每每听到时,总有种到了江南水乡的感觉,不是平儿又是哪个?
平儿站在他身后,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胸上,轻轻揉按。
林珂舒服地哼了声,笑问:“平儿姐姐这是来给凤丫头做说客?”
“爷如何总想着我站在别人那边呢?”平儿柔声道,“我既然是爷的人,便分的清自己是哪边的、谁是我最该关心的人,才不会为了他人游说爷呢。”
林珂便道:“是我不好,辜负了姐姐的好心。”
平儿却说:“虽不是游说,但也是为了二奶奶而来。爷答应让她胡来,如何又要把我塞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