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短暂得像兔子的尾巴,几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天气就一天热过一天。
柳絮飘完了,杨树毛子也开始肆虐,日头晒在人身上,已经有了些燥热的意味。
王水生最近迷上了一项新的“事业”——钓鱼。
这年头,钓鱼可不是后世那种休闲娱乐、陶冶情操的活动,而是正经能改善伙食、补充油水的重要副业。
河边湖旁,总能看到不少揣着梦想的“钓鱼佬”,一坐就是一天,指望能钓上几条小鱼打打牙祭。
王水生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他钓鱼的目的,改善伙食只占一小部分,更大的乐趣在于……过程,以及过程之后那拉满的“情绪价值”。
他不知从哪儿淘换来一套专业的钓鱼装备——一根细长的竹制鱼竿,尼龙鱼线,甚至还有几个亮闪闪的鱼钩和浮漂。
又准备了一个旧军用水壶灌满凉白开,一个小马扎,一顶破草帽。
每天上午,他准时去厂里点个卯,处理一下必须他签字的文件,跟李怀德汇报几句工作(主要是食堂和南易又研究了什么新菜式),然后便蹬着他那辆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渔具,优哉游哉地往城外附近的湖泊水洼而去。
选个树荫下的好位置,打窝,挂饵,甩竿,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王水生其实没啥钓鱼的天赋,耐心也有限,经常是浮漂半天不动,他就开始东张西望,或者靠着树干打盹。十次里面有八次是“空军”,颗粒无收。
但王水生岂是那甘愿空手而归的人?
每当日头偏西,其他钓鱼佬开始唉声叹气地收拾家伙,互相打听着“今天咋样?”“唉,白板!”“就钓了几条猫鱼”的时候,就是王水生开始“表演”的时刻。
他会假装去旁边芦苇丛里“方便”一下,或者借着整理渔具的掩护,心神沉入小世界。
小世界池塘里的鱼经过时间加速,长得那叫一个肥美。他意念一动,挑上两条最大最精神、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鲤鱼或者大草鱼,每条都得有四五斤重!
然后,他便会“惊喜”地大叫一声:“哎呦!上大家伙了!差点把竿拖走!”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与水搏斗的表演(其实是在跟空气较劲),他“吃力”地将两条早已昏厥的大鱼拖上岸,引得周围真正的钓鱼佬们纷纷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嚯!您这运气可真绝了!”
“这么大两条!够吃好几顿了!”
“在哪儿钓的啊?用的什么饵啊?”
王水生便会故作谦虚地摆摆手,脸上却带着压不住的得意:“运气,纯属运气!就在这儿瞎钓的,饵就是普通的蚯蚓。”
在众人一片赞叹和请教声中,王水生志得意满地开始收拾“战利品”
。他故意不用水桶装,而是找根结实的水草,从鱼鳃穿进去,从鱼嘴穿出来,将两条沉甸甸、还在下意识扭动的大鱼并排挂在自行车把上。
那两条银光闪闪、不断扑腾的大鱼挂在车把上,简直就是这个时代最炫富、最拉风的标志!
然后,他便跨上自行车,开始了他的“巡游”之旅。
他不直接回家,而是蹬着车,故意绕远路,专挑人多、熟人多的地方走。
车把上的大鱼就是最好的广告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发出惊叹之声。
“快看!好大的鱼!”
“这是谁啊?钓这么大鱼!”
“好像是轧钢厂的王主任?真厉害啊!”
王水生听着这些议论,脸上保持着淡然的微笑,心里却美滋滋的。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最关键的一环,是路过94号院。
他每次都会算好时间,在张雁差不多下班到家、正在院里忙活或者邻居们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蹬着车,“恰好”从94号院门口经过。
第一次经过时,他会骑得稍微快一点,仿佛只是路过。
“呀!王副主任!钓这么大鱼啊!”眼尖的田嫂第一个喊出来。
院内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发出阵阵惊呼。
王水生仿佛才听到,减慢车速,回头笑着打招呼:“哎,田嫂,忙着呢?今天运气好,瞎钓的。” 但他并不停车,只是慢速滑行而过,好像有什么急事。
过了一会儿,估摸着院里的议论热度刚下去一点,他又会骑着车,从另一个方向“路过”94号院门口。
“王主任,您这是……又转回来了?”赵三爷笑着问。
“哦,想起点事,去前街办了趟事。”王水生依旧笑容可掬,车把上的大鱼随着车晃悠,格外显眼。他还是不停车,再次滑行而过。
等到第三次,他再次“路过”94号院时,院里的羡慕情绪已经被吊得足足的了。
大家都笑着看他,开玩笑说:“王主任,您这是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啊!赶紧回家让雁子给炖了吧,馋死我们了!”
张雁也站在门口,看着他车把上那两条大鱼,脸上带着笑,眼神里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她知道他这点“小把戏”。
王水生见情绪价值已经拉满,这才心满意足地“恍然”道:“哎呦,光顾着办事了,差点忘了回家!各位忙着,我先回了啊!”
说着,他这才一拐车把,真正地骑进了94号院。
在邻居们一片“真有本事”、“太馋人了”的赞叹声中,王水生得意洋洋地将两条大鱼卸下来,递给迎上来的张雁:“今晚炖一条,红烧一条!给妞妞熬点鱼汤!”
这一套流程下来,王水生获得的不仅仅是两条鱼,更是那种被众人羡慕、称赞带来的巨大心理满足感。
这种“显摆”的乐趣,在这个缺乏娱乐和物质激励的年代,被他玩出了新高度,情绪价值可谓拉得满满当当。
至于下次再去钓鱼?当然是继续“空军”,然后继续“运气爆棚”啦!
毕竟,维持一个“钓鱼高手”的人设,也是很重要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