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医院拿着那张判了“死刑”的化验单回来后,许大茂就像是变了个人。
往日里的得意洋洋、阴阳怪气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躁、阴郁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他无法接受自己可能“绝后”的事实,更无法想象院里人(尤其是死对头傻柱)知道后会怎样嘲笑他。
他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咎于傻柱从小到大对他下身的踢打,但深藏在心底的恐惧和屈辱,却化为了四处求医问药的动力。
他开始疯狂地奔波于四九城的各个医院,西医看完了看中医,正规医院跑完了就打听各种藏在胡同深处的老诊所、名医传人。
工资和娄晓娥的嫁妆钱,如同流水般花了出去,换回大包小包、五花八门的药材。
很快,95号院就开始常年弥漫起一股浓郁而怪异的中药味。
每天傍晚,下班回家第一件事,许大茂就在自家门口的小煤炉上坐上那个专用的药罐子。
各种各样的草药被投入罐中,加水,文火慢煎。那股子混合着苦涩、酸辛、甚至偶尔有点腥气的药味,随着袅袅白烟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中院,甚至飘到了隔壁的94号院。
王水生下班回来,经常能闻到这股刺鼻的味道。他抽抽鼻子,摇摇头:“好家伙,许大茂这是病急乱投医,开始瞎吃药了啊。是药三分毒,这么胡吃海塞,没病也得吃出病来。”
娄晓娥看着丈夫一天天憔悴下去,看着家里的积蓄都变成了那些黑乎乎的药汁,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她劝过几次:“大茂,要不咱歇歇?慢慢来?这么吃身体受不了的。”
但许大茂根本听不进去,赤红着眼睛吼道:“慢?怎么慢?再慢就真绝户了!你知道外面人都怎么说吗?我必须好起来!必须!” 吼完,又端起那碗滚烫、苦涩无比的药汤,像是喝仇人的血一样,咬牙切齿地灌下去。
各种偏方更是层出不穷。什么童子尿煮鸡蛋、蛤蟆皮焙干研末、甚至还有从牲口市场弄来的稀奇古怪的“鞭”类……许大茂几乎是来者不拒,闭着眼往肚子里吞。
娄晓娥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一阵阵反胃和绝望。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嫁的这个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果然,这种毫无节制的胡乱用药,很快就遭到了反噬。
一天深夜,许大茂突然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那疼痛如同刀绞一般,来得迅猛无比,他瞬间冷汗直流,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起来。
“大茂!大茂你怎么了?”娄晓娥被吓醒了,惊慌失措地打开灯,只见许大茂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浑身颤抖。
“肚……肚子……疼……疼死我了……”许大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几乎要晕厥过去。
娄晓娥吓坏了,也顾不上丢人,哭着跑出去拍易中海家的门:“一大爷!一大爷!快救命啊!大茂不行了!”
很快,院里的人都被惊动了。
易中海、刘海中等人赶来,一看许大茂那样子,也吓了一跳,赶紧找来板车,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去,火急火燎地送往医院。
急诊室的医生一番检查,诊断结果是急性药物中毒引起的严重肠胃痉挛和肝功能损伤——纯粹是瞎吃药吃出来的!
又是一通洗胃、输液、抢救。
等到许大茂缓过劲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躺在病床上,看着白白的天花板,闻着消毒水的味道,眼神空洞而绝望。
这一次的濒死体验,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和那股不服输的偏执劲。他彻底蔫了。
昂贵的医药费、身体的痛苦、以及一次次希望燃起又一次次破灭的打击,终于让他认清了现实——或许,这就是命。
他不再嚷嚷着找偏方,也不再往家拎那些大包小包的药材。
95号院持续了许久的药香味,终于渐渐散去,但许家笼罩的低气压却更加沉重了。
消停了几天后,一个周末的早晨,许大茂哑着嗓子,对正在收拾屋子的娄晓娥提出了另一个想法:“晓娥……要不……咱抱养一个孩子吧?从远房亲戚那儿过继一个,或者去福利院领一个都行……好歹……老了有个依靠,院里人也说不出啥……”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条保住面子的路了。
然而,一直逆来顺受的娄晓娥,这次却异常坚决地拒绝了:“我不同意!”
她抬起头,看着许大茂,眼睛里含着泪,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倔强:“许大茂!是你不能生!不是我不能生!我还年轻,我凭什么要去养别人家的孩子?你想让别人可怜你,我不想!”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了许大茂最痛的地方!他一直试图掩盖的伤疤被最亲密的人血淋淋地撕开!
“你他妈说什么?!”许大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面目狰狞,“娄晓娥!你再说一遍!老子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
“为了我?你就是为了你那点可怜的面子!”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怨气瞬间爆发,娄晓娥也豁出去了,哭着喊道,“天天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家底都快吃空了!现在又想弄个野孩子回来!我告诉你许大茂,我不答应!要养你自己养!”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许大茂气得失去理智,一巴掌扇在了娄晓娥脸上。
娄晓娥被打得一个踉跄,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大茂,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你敢打我?!许大茂你不是人!” 说着就扑上去,用指甲去抓许大茂的脸。
许大茂正在气头上,也不甘示弱,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哭喊声、咒骂声、摔打东西的声音从许家传出来,再次打破了95号院短暂的宁静。
邻居们闻声赶来,易中海等人费劲地把两人拉开。
娄晓娥头发散乱,脸上带着巴掌印,哭得撕心裂肺。
许大茂脸上也被抓出了几道血痕,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暴戾和失败后的绝望。
一场关于子嗣的危机,最终以最丑陋的夫妻互殴形式,彻底爆发出来。
许大茂的困境,似乎走入了一个更深的、看不到光的死胡同。而95号院的禽兽们,又多了新的谈资和暗中嗤笑的对象。
王水生站在94号院门口,听着隔壁的喧嚣,摇了摇头。
这许大茂,真是自己作死,还把家往散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