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狗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尿了裤子。
其他小子“嗷”一嗓子,撒丫子就跑。
小斑这才慢悠悠抬起头,幽蓝的虎目冷冷扫了瘫在地上的刘三狗一眼,喉咙里滚过一声低沉得近乎无声的咆哮,带着百兽之王的不屑。
它用大脑袋轻轻拱了拱被惊醒、有些不安的小白,继续趴下打盹。
张卫国在屋里听见动静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瞪了刘三狗一眼:“滚蛋!再手欠,让小斑给你舔舔脸!”
刘三狗连滚带爬的跑了。
李强蹲在门槛上啃黄瓜,嘿嘿直乐。
“该!小斑这是念着小白的好呢!护犊子!”
下午,张卫国瞅个空子,把张铁山拉到一边,低声把婆娘们嚼舌根和娜塔莎受委屈的事儿说了。
张铁山那张憨厚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黑得能拧出水。
他二话不说,蹭蹭几步走到正搅拌泥灰的娜塔莎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硬气。
“娜塔莎!你听着!咱身正不怕影子歪!你送我弟妹东西,那是情分!谁他妈再敢背后放闲屁,你告诉我!我张铁山的媳妇儿,轮不着别人说三道四!”
他嗓门陡然拔高,像打了个闷雷,震得整个工地都静了一瞬。
“都听好了!再让我听见一句屁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干活!”
他这一嗓子,吼得那些正偷眼瞧这边的婆娘们心头一哆嗦,赶紧低下头假装忙活,再没人敢往这边瞟。
娜塔莎抬头看着自己男人紧绷的下颌和喷火的眼睛,眼眶一红,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心里那点委屈,瞬间被暖流冲得无影无踪。
张卫国看着,心里松了口气。
铁山哥,是条汉子!
新房刚垒到一人高,这天晌午,屯里来了一辆刷着绿漆、带帆布篷的“老解放”。
车斗上跳下来五六个穿着旧军装、没戴领章帽徽的汉子,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男人,腰里别着把五四式手枪匣子,眼神挺横。
“老乡,打听个道儿!”
精壮男人拦住正扛着木头路过的王二牛,“听说你们屯,有户姓张的,养了头老虎?”
王二牛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木头:“啊…是有,咋了?”
“我们是县武装部民兵连的,奉命巡查!”
男人掏出个红皮证件晃了晃,封皮上印着红五星。
“私人豢养猛兽,威胁人民安全!违反政策!带我们去看看!”
“这…这…”王二牛慌了神,“那是从小养大的,可老实了…”
“少废话!带路!”
男人不耐烦地一挥手,身后几个民兵呼啦就围了上来,手里都端着老旧的自动步枪。
屯里人一看这架势,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
“同志,那虎真不伤人!”
“养好些年了!”
“你们想干啥?”
民兵连长眼一瞪:“想干啥?执行命令!再啰嗦,按妨碍公务论处!老虎在哪?快说!”
动静闹大了。
张卫国、张铁山、李强他们闻讯从新房工地跑了回来。
赵刚和老朱也气喘吁吁地赶到。
“同志!有话好好说!”
赵刚挡在民兵连前面,义正言辞道。
“我是屯长赵刚!那虎叫小斑,是卫国兄弟从小捡的虎崽子养大的,通人性,真不伤人!这些年还帮着撵山护屯呢!”
“就是!”
李强梗着脖子,红缨枪攥得死紧,“你们想咋地?动小斑一下试试!”
民兵连长冷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枪匣子。
“不伤人?猛兽就是猛兽!政策就是政策!今天必须处理掉!要么你们自己动手,要么我们动手!”
他手一挥,“去几个人!把那畜生锁了!敢反抗,就地击毙!”
两个民兵端着枪,就要往张卫国家院子里闯。
张卫国一直没说话,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眼看那两个民兵就要推开他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板院门,他猛地向前一步,挡在门前。
“站住。”
张卫国的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咋?想抗法?”
民兵连长眯起眼,手按在了枪套上。
张卫国没看他,目光扫过那两个端着枪、有些紧张的民兵。
他慢慢解下肩上背着的五六半自动步枪,动作沉稳。
“看虎,可以。”
张卫国把枪平端在身前,手指并不碰扳机,“想动粗,”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
“得问问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哈!”民兵连长气笑了,“拿把破枪吓唬谁?老子玩枪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
他刷地一下抽出腰间的五四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张卫国,“让开!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
空气瞬间凝固。
屯里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徐若琴紧紧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娜塔莎惊恐地抓住张铁山的胳膊。
张卫国却像没看见那指着自己的枪口。
他右手依旧稳稳端着五六半,左手却慢慢伸进怀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枚黄澄澄的弹壳,还有一枚中间带着个圆孔的乾隆通宝铜钱。
那铜钱上的弹孔,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张卫国把弹壳和铜钱在掌心掂了掂,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抬眼,目光越过民兵连长,锁定在十几步外,屯公所门口那根挂着破铁钟的木杆子顶端。
一根枯树枝丫上,落着一只灰扑扑的麻雀,正歪着脑袋瞅着下面的人群。
“看见那雀儿没?”张卫国声音平静。
民兵连长一愣,顺着他目光看去,嗤笑:“少他妈故弄玄…”
“玄”字还没出口!
张卫国端枪的手臂猛然抬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手腕以一个肉眼难辨的微小幅度,迅捷无比地一甩一抖!
砰!
枪声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几乎是枪响的同时,那木杆子顶端的麻雀,“噗”地一声,化作一小团血雾和羽毛,四散飘落!
那根枯树枝丫,应声而断,啪嗒掉在地上!
整个过程,快!准!狠!
从抬枪到击发,不到一秒钟!
张卫国甚至没有刻意瞄准那晃动的麻雀!
心念所至,枪口即指。
整个屯口,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一枪震懵了!
似乎连风,都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