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出的白气凝成霜花挂在范大剑的眉毛上。
站在前排的周铭第一个响应,瘦高的个子像根绷紧的弦。
“范叔说得对!我记着道儿,那地方是个葫芦腰,好堵!”
他搓着手,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已经看到肥厚的猪腩肉在锅里咕嘟冒油。
“屯长说得对,咱们得抱成一团,才能有活路!”
“干了,人都快特么饿死了还怕鸡毛野猪?!”
“干就完了!”
旁边的王二牛没言语,只默默把一只沉重的麻袋“哐当”丢在雪地上,解开袋口。
里面不是锹镐,而是几块用皮绳串好的、打磨得边缘锋利的铁片。
这些东西在火光下泛着暗淡冷硬的乌光。
这些用来防身的护心镜和护臂,是近些日子他关在铁匠铺里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成果。
有了范大剑的帮助,他的材料也比之前多出不少,自然有了资本。
“去的乡亲们都戴上,猪獠牙可不长眼!”
王二牛的声音像铁锤砸在冷砧上,简短,却砸进了每个人心里。
人们沉默而迅速地传递着这些简陋却关乎性命的铁片。
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在呼啸的风雪中敲出肃杀的节拍。
娜塔莉仔细地把一块最大最厚的护心镜牢牢绑在李强宽阔的胸膛前,用皮绳狠狠勒紧。
李强掂量着手中那杆擦得锃亮的红缨枪。
早已磨亮的枪头在雪光映照下闪出一溜寒星,他咧嘴一笑。
“这铁片子,配我的红缨枪,刚好给那野猪王捅个对穿!”
他身上那股子混不吝的彪悍劲儿,像烈酒一样驱散着周遭的寒意。
戴好后,李强还不忘走向张卫国显摆了一下。
“老张,你瞅我这一身儿,像不像以前的大将军!?”
这小子,有时候就是像小孩子一样。
张卫国也不好打搅他的兴致,只能顺着说道,
“像,咱兄弟去了古代,绝对是卫青、霍去病这样的猛将!”
不想李强却一眨眼,
“这俩.......是那个屯的?”
徐若琴也把张卫国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仔细检查了一遍。
她小心的塞上子弹,检查着每一处零件。
“卫国哥哥,这门大炮你们带上吧,说不定有用处呢!”
林涵的小脸被冻得通红,眼神却异常沉静。
她没忘了山本那双恶心的眼睛。
更记得被范大剑他们从雪窝子里刨出来时,屯里大娘们滚烫的怀抱。
娜塔莎裹在厚厚的棉袄里,样子像一头笨拙的小熊。
她小心的给张铁山整理着衣服,还不忘轻轻的吻上一下。
“铁山哥,我等你回来,你要遵守诺言!”
“嗯!”
张铁山脸颊有些泛红,但答应的还是很爽快。
他感觉有一股幽香盘旋在自己鼻尖。
那味道似乎越距离娜塔莎就越加强烈。
屯子里的人都说毛子人身上有一股臭味,很是刺鼻。
可他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娜塔莎身上有什么味道。
无意识中,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向娜塔莎靠拢。
知道娜塔莎粉红的小脸就在眼前,急促的呼吸就在耳边。
然后,他便鬼使神差的抱住了娜塔莎柔软的身体。
“等我,等熬过了冬天,我就娶你!”
“........”
这次,换成娜塔莎无言以对了。
“嘿嘿嘿,又能上山打猎了!”
范小强兴奋地在他爹范大剑身边跳脚,被范大剑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消停点!待会儿跟紧你周哥,别特酿添乱!”
老朱站在人群边缘,背着手,眯眼看着远处被雪雾笼罩的山林,腰间那根灰白的骨哨悄然滑入他枯瘦的掌心。
“我看大家收拾的差不多,咱们出发吧!”
队伍像一条沉默的灰色长龙,顶着刀子般的北风,艰难地穿行在雪压枝低的原始林间。
积雪没过小腿,每一步都像在冰冷的泥浆里跋涉。
参天古木的黑色枝桠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筛下破碎惨淡的天光。
四周只有粗重的喘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以及风掠过树梢发出的凄厉呼哨。
周铭走在最前,像猎犬般敏锐地辨识着雪下若隐若现的兽道和被拱翻的腐殖土痕迹,不断低声纠正着方向。
“老张,你可看仔细了!”
“放心,我这眼睛那就是尺!”
张卫国和李强一左一右如同护卫的刀锋,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幽暗的密林。
娜塔莉深一脚浅一脚,呼出的白气在她浓密的睫毛上结成了霜花。
不知走了多久,走在最前头的周铭猛地蹲下身,举起一只裹着破棉手套的手。
“停!”
整个队伍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耳边,只有北风在耳边尖啸。
他拨开前方一丛挂满冰棱的灌木,示意范大剑和张卫国凑近。
透过豁口望去,前方的景象让人心头一凛。
那是一片被河流切割出的狭窄沟谷,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是结着厚冰的河道。
此刻,这片避风港成了野猪的巢穴。
十几头大小不一的野猪挤在一起,像一堆移动的、沾满污泥的岩石。
几头壮硕如小牛犊的成年公猪獠牙外翻,狰狞地拱着冻土,寻找着深埋的植物根茎。
母猪带着一群半大的崽子挤在稍靠里的位置,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最大的那头,体型几乎要抵得上寻常野猪的两倍。
一身钢针般的黑鬃毛上沾着冻结的泥浆和松脂,巨大的獠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黄白的骨色。
它每一次走动,那粗壮的脖颈肌肉都像蟒蛇般滚动。
它俨然是这片领地的王!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腥臊与暴虐的野兽气息,顺风弥漫过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鼻端和心头。
张卫国和李强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火的刀锋。
他俩伏低身子,开始战斗开始之前最后的准备。
范大剑带着人,带着林涵设计的那门大炮,从右侧冰河方向慢慢前进。
只要他们这边一开炮,惊了野猪群后,战斗就算是打响了。
李强带几个近战的好手,从左翼缓坡悄悄包抄。
他们的目标是切断通向密林的退路。
等到野猪仓皇的向这边逃跑时堵住他们的去路,然后由张卫国持枪猎杀。
这样两边一配合,就算情况再不好,也能打下来一半的野猪。
现在万事具备,只差那象征着开战的大炮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