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从手腕炸开的那一刻，我差点松手。
红莲刃在掌心打滑，刀柄上的裂痕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那道黑线钻进皮肤后没有停下，顺着血脉往心脏爬，所过之处像被火燎过一样发烫。星图玉牌贴着胸口，一跳一跳地撞着肋骨，像是要破皮而出。
我没停步。
石台边缘的雾还在打旋，但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低头看了眼左手，五指一张一合，指尖泛起淡淡的赤光。那不是灵力的颜色，也不是红莲的焰色，而是一种更纯粹的东西，像是熔化的铁水在里面流动。
我把刀横在身前，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刀背上。
血刚沾上，整把刀就震了起来。刀身嗡鸣不止，裂缝里开始往外冒火，颜色是暗红的，带着金边。这火不烧衣服，也不烫皮肤，可我能感觉到它在往骨头里钻。
经脉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针一根根穿过去。
我跪了一下，膝盖砸在石头上，没管。右手死死攥住刀柄，左手按在地上，把那股乱窜的热流往下压。但它不止一股，是好几股——有从刀上传来的熔岩之力，有识海深处残留的弑神斩意，还有胸口那团一直没散的善念核心。
它们全乱了。
在身体里冲撞，像野兽撕咬。我的牙关打颤，额头上的汗混着血往下淌，滴在刀面上立刻被蒸发成白烟。
“别散……”我哑着嗓子说，“都给我回来。”
脑子里闪过张大胖的脸。他躺在地上，手里还抓着半块酱肘子，冲我笑：“小子，活着就行。”
然后是杜凌菲，冰剑碎裂时她回头看我那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最后是宋君婉，站在血雾里，伞尖垂地，对我说：“你走吧，我不拦你。”
这些画面不是幻觉。
是他们留在我骨子里的东西。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把所有杂念压下去，只盯着丹田位置。那里现在像个塌陷的坑，空荡荡的，却有一丝微弱的跳动，像心跳，又像火种将熄未熄。
就是它。
我闭眼，把右手的刀插进地面，双手叠放在小腹前，开始往里收。
一股接一股地拉。
熔岩之力最暴烈，拽它的时候手臂直接裂开一道口子，血顺着袖子流到手肘。我不管，继续拉。
弑神斩意像钢丝缠在神经上，抽出来时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善念核心最难控，它不想动，像是扎根在我魂里了。我只能一点一点哄，像小时候骗自己吃药那样低声说：“再撑一下，就一下。”
当最后一股力量沉入丹田时，整个身体突然静了。
连心跳都停了。
下一秒，心脏猛地一缩，一团火炸了出来。
那火从胸口燃起，顺着手臂冲向指尖，又沿着脊椎往上烧到头顶。我睁不开眼，全身肌肉绷得像要炸开，头发一根根立起来，原本白色的发丝转成了赤红色。
睁开时，视线变了。
能看到自己的呼吸，每一口都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火焰痕迹。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点赤焰浮在上面，安静燃烧，没有温度，也没有光晕。
这是焚天魔焰。
不是借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是我自己的。
我拔出红莲刃，刀身上的裂痕正在愈合，每一道缝里都渗出细小的火线。当最后一道裂痕消失时，整把刀变成了通体赤红的模样，像是用熔岩浇铸出来的。
我没多看，转身走向前方。
那里有一座殿，藏在雾里多年，没人知道它是活的还是死的。但现在我能感觉到它的脉搏，和刚才地下那种搏动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沉。
暗影殿。
我一步步走近，脚踩在地上，每一步都会让地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裂缝里涌出赤金色的火焰。那些火不往上蹿，而是贴着地面蔓延，像藤蔓一样缠住整座大殿的基座。
站定后，双手握刀举过头顶。
焚天魔焰顺着双臂爬上刀身，红莲纹从刀柄一路绽放到刀尖，最后在空中展开成一朵巨大的虚影，直径百丈，悬在大殿上方缓缓旋转。
我没有喊，也没有念诀。
只是劈了下去。
刀落的瞬间，天地无声。
空间像是被烫弯了，出现一道透明的弧线，从刀锋延伸到大殿顶端。然后整座建筑开始变色，由黑转灰，再由灰转白，像是纸张被火舌舔过边缘。
它没有爆炸，也没有崩塌。
就是一点点地卷曲、碳化、碎裂，最后变成无数灰烬被风吹走。
等最后一片屋顶消失时，原地只剩下一个焦黑的轮廓印在地上，几息之后，连这痕迹也裂开，沉入地下。
我站在废墟中央，还没收刀。
风忽然停了。
灰烬浮在半空不动，像是时间也被冻住。我抬头，看见一团黑雾从地底升起，凝聚成人形，面目模糊，但那声音我听过。
鬼刹。
“你逃不掉的！”他嘶吼，“你以为毁了一座殿就能断了联系？永夜无处不在，冥九幽的眼睛从未闭上！”
黑雾翻滚，想要扩散，试图在空中画出符文锁链。但我比他快。
右脚往前踏出一步，踩中他脚下那块还在冒烟的石头。咔的一声，符文节点碎裂。
我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点赤芒，对准他的核心射了出去。
红莲光束穿过空气，没有声音，也没带风。但它穿过的轨迹上，所有的灰烬都瞬间汽化。
光束命中，鬼刹的身体僵住，胸口出现一个拳头大的洞。他张着嘴，却发不出第二句话。
我冷冷看着他：“你说完了？”
他没回答。
我抬手一握，那道光束骤然膨胀，把他整个人钉在半空，像标本一样悬着。
就在这时，空气扭曲了一下。
一个身影浮现出来，高大，瘦长，轮廓由流动的黑暗组成，脸上有两个空洞，中间是旋转的星云。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欢迎来到……”
“闭嘴。”
我低喝一声，焚天魔焰猛然暴涨。周身火焰冲天而起，在头顶凝聚成一只巨掌，五指张开，对着那虚影狠狠捏下。
火焰巨掌落下时，鬼刹残魂先爆开，化作黑烟四散。冥九幽的投影只坚持了半瞬，就被裹进火中，连同那句没说完的话一起烧成虚无。
余烬飘落，碰到地面就没了。
我收回手，火焰慢慢退回体内。赤发逐渐恢复成白色，瞳孔中的莲花也暗了下来，但那团火还在，藏在胸腔深处，随时能再燃起来。
脚下的土地不再震动。
远处的雾也散得差不多了，露出一条通往谷底深处的路。我没有立刻动。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还留着一点灰，是从刚才那场焚烧里落下的。我抹了抹，没擦干净。它像是渗进了皮肤，洗不掉。
星图玉牌安静地贴在胸口，不再发烫。
但我知道，它还在记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