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血痕彻底沉入地底，像是被大地吞没。我盯着那片泥土，指尖还残留着红莲印记的灼热。左眼火辣辣地疼，可这痛感却让我清醒——刚才幻月临死前画下的符号，不该就这么消失。
红莲刃插在身前，刀身微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伸手握住刀柄，掌心传来一阵滚烫，仿佛整把刀都在躁动。就在这时，脚下猛地一震。
不是震动，是抽搐。
整座山谷像活了过来，地面裂开七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从四面八方朝中心汇聚。我没来得及后退，一道血光已冲天而起，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七道血柱如同巨矛刺破夜空，在高空中交织成网，形成一座倒悬的阵图。
风停了，声音也消失了。可我耳边却响起无数低语——有哭声，有喊声，还有熟悉的嗓音在叫我名字。
“陈默……救我们……”
我猛地抬头，瞳孔骤缩。每一根血柱上都缠绕着人影，模糊却又清晰。那是灵溪宗的弟子，七名外门执事，半月前失踪的那些人。他们的身体被拉长扭曲，魂魄被钉在光柱之中，面孔因痛苦而变形。
这不是幻术。
他们的气息真实存在，正在被一点点炼化。
阵法中央，空气开始扭曲，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黑袍猎猎，胸口浮现出旋转的星云纹路，与幻月最后画下的符号一模一样。
炎烬。
他站在那里，双目全黑，没有瞳孔，也没有神采，就像一具被穿上的衣服。他抬起手，声音却不是他自己的：“七罪共鸣，以执念为引，以魂核为薪——此阵，名为噬天。”
话音落，七道血柱同时爆发出强光。一股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我的骨头咯吱作响，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识海翻腾，那些死去之人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进脑海。我看到他们在地底被拖走，看到他们被割开胸膛取出心脏，看到张大胖跪在炉前，双手沾满鲜血，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不能停……再试一次……”
我咬住牙关，强行压下眩晕。右手按在左眼下方，将一滴血抹在红莲刃的刃脊上。刹那间，视野变了。
我看穿了血光，看见阵眼深处，七颗跳动的心脏悬浮在半空，每颗表面都刻着符文，正随着阵法节奏同步搏动。它们不是普通的魂核，而是经过炼制的“罪种”，靠吞噬执念维持运转。
这就是“七罪噬天阵”的核心。
也是张大胖笔记里提到过的禁忌之术——用至亲之人的牵挂作为燃料，点燃通往永夜的大门。
我终于明白幻月为何要自毁。她不是想杀我，她是想阻止这个阵启动。可惜晚了一步。
炎烬缓缓转身，面向我。他的嘴动了，声音却是多重叠加的，其中一道低沉如渊：“你来了，陈默。我等你很久了。”
那声音钻进耳朵，直接撞向识海。我脑中嗡鸣不止，右臂旧伤处猛然炸开一阵剧痛，熔岩鳞甲不受控制地蔓延，从手臂爬向肩胛，发出骨骼错位的咔咔声。
我没有回应。
我知道那不是炎烬在说话。
我低头看向红莲刃，刀身映出我的脸——左眼角的红莲印记正在发烫，边缘泛着金光。血屠留下的金刚骨还在怀里，隔着衣料传来一丝温热。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的瞬间，我调动体内最后一丝兽血之力，直冲封印已久的神魔变经脉。第七层封印轰然破碎，一股狂暴的力量从丹田炸开，顺着四肢百骸奔涌而去。
全身骨骼发出龙吟般的震响，皮肤下浮现出赤金色纹路，熔岩鳞甲迅速覆盖胸膛、脊背、双腿。我仰头怒吼，声音撕裂夜空。
红莲刃在我手中剧烈震颤，仿佛有了生命。我不再压制它，反而主动迎向最近的一道血柱，将刀刃狠狠插入能量流中。
“你想用他们的命点燃阵法？”我低吼，“那我就让它烧你自己！”
刀身红莲骤然绽放，如同活物般吞噬着血光。那股毁灭性的力量顺着刀柄涌入我体内，经脉几乎炸裂，但我强撑着没有松手。善念核心在胸口疯狂旋转，将涌入的能量强行转化，再通过红莲反向喷发。
焚天火柱冲天而起。
七道血柱同时震荡，缠绕其上的残魂发出凄厉嘶吼，身影开始扭曲、崩解。阵图摇晃，高空中的星云图案出现裂痕。
可就在这时，火焰中走出一个人。
还是炎烬。
他从焚天火柱中缓步踏出，浑身浴火却不伤分毫。黑袍已被烧尽，露出胸口那枚旋转的星云纹路，此刻正与高空阵图共鸣，源源不断抽取着某种未知力量。
他开口，声音更清晰了：“你以为你在破阵？不，你是在唤醒它。”
我握紧红莲刃，指节发白：“你早就不是炎烬了。”
他嘴角扯出一丝笑，眼神空洞：“我不是。我也从来不是。我只是容器，是门扉，是迎接祂降临的祭台。”
话音未落，他抬起手，指向我身后。
我猛地回头。
焚天火柱并未熄灭，反而在阵法反噬下变得更加狂暴。火焰翻滚间，无数面孔在其中浮现——张大胖满脸是血，杜凌菲披着霜甲持剑而立，宋君婉撑着骨伞站在血池边缘……
他们都在看着我。
不是幻象。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他们的执念，他们的不甘。
“你看，”炎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们不愿离去。他们的牵挂，成了你的枷锁，也成了开启永夜的钥匙。”
我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红莲刃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愤怒。
我慢慢抬起手，将刀尖指向天空。左手结印，按在胸口善念核心的位置。熔岩骨甲发出低沉嗡鸣，与红莲刃产生共振。
“你说这是枷锁？”我低声说，“可我觉得，这是他们留给我的东西。”
火焰忽然安静了一瞬。
我猛然转身，双目赤红，直视炎烬：“你借他们的脸说话，你用他们的命布阵，你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
我一步步向前走，每一步落下，地面都龟裂出蛛网般的痕迹。
“可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停下，举起红莲刃，刀锋对准他的咽喉。
“他们不是我的弱点。”
“他们是我的力量。”
话音落，我双手合十，将红莲刃横于胸前，猛然发力。焚天火柱应声收缩，不再向外喷发，而是被我强行引导，围绕周身形成一道赤红火环。
阵法开始崩溃。
七颗魂核剧烈跳动，发出哀鸣。高空中的星云图案裂痕扩大，一道阴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由黑暗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悬浮在星云中央，双瞳是旋转的星河。它没有开口，可声音却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你终于来了。”
我抬头，与那道虚影对视。
“你是谁？”
它沉默片刻，然后轻声道：
“我是终结者，也是守门人。”
我冷笑：“那你认错人了。”
我收回红莲刃，双手结印，火环轰然收缩，凝为一道赤红光门，矗立在战场中央。门后隐约可见一座王座，上面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我盯着炎烬，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