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因特拉肯。这座坐落于“欧洲脊梁”阿尔卑斯山脉中心的小镇,以其宛若仙境的湖光山色闻名于世。少女峰与雪朗峰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阿勒河穿城而过,带来清冽的水汽和悠远的钟声。然而,对于刚刚抵达此地的占东、唐孝天、蒲海和张国龙而言,这片宁静祥和的表象之下,却潜藏着未知的暗流。
他们下榻在镇郊一家由家族经营、并不起眼的小旅店里。选择这里,是因为它位置相对隐蔽,视野开阔,且老板是陈子安早年游历欧洲时结识的旧识,虽不完全了解内情,但提供了必要的庇护。
时差和长途飞行让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的唐孝天倍感疲惫,但他精神上的弦却绷得紧紧的。一路上,他都在努力适应身体的“新状况”。在机场安检时,他不得不刻意远离那些高敏感度的金属探测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蒲海提前做了准备,利用特殊材料屏蔽了部分他身体散发的异常能量特征)。飞行途中,当飞机穿越强电磁区域时,他曾有一阵短暂的眩晕和耳鸣,掌心不受控制地渗出几缕微不可察的蓝色电火花,幸好被毛毯掩盖。
唐孝天内心独白: 像穿着一件不合身、还漏电的衣服……必须学会控制,至少……要能隐藏起来。瑞士……这里的空气很干净,但能量场……好像比禾城和缅甸要……“安静”很多?是错觉吗?
安顿下来后,张国龙立刻投入到工作中。他将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与因特拉肯及周边地区的公共摄像头网络、交通记录、甚至是一些商业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占东和蒲海则开始谨慎地探查小镇环境,熟悉街道布局,寻找可能的监视点和撤离路线。
根据张国龙初步划定的范围,林瀚文最后出现的地点,指向了小镇边缘、靠近山麓的一片相对安静的住宅区,以及一家有着百年历史、主要接待本地熟客的钟表修理店。
“这家钟表店很可疑。”张国龙指着地图上的标记,“店主是个七十多岁的孤僻老头,技术很好,但几乎不与人交往。林瀚文的模糊影像出现在这家店附近不止一次。”
“谨慎接触。”占东看着窗外巍峨的雪山,目光深邃,“我们不确定林瀚文的态度,也不确定是否有其他眼睛在盯着这里。蒲海叔,你先去摸摸那家钟表店的底。”
蒲海点头,如同融入街景的普通游客,开始了他的侦察。
唐孝天则留在旅店休息,同时尝试着进行一种“冥想”——这是占东建议的,希望能帮助他理解和控制体内的异常能量。他闭目凝神,不再抗拒,而是尝试去“内视”,去感受那些在经脉(或者说生物能量通道)中偶尔窜动的微弱电流。过程并不顺利,时而有针刺般的痛感,时而感觉能量像脱缰的野马四处冲撞,精神力的消耗极大。但几次下来,他隐约感觉到,当自己情绪极度平稳,意念高度集中时,那些乱窜的能量似乎会温顺片刻。
唐孝天内心独白: 像驯服野生动物……需要耐心和技巧。集中……引导……不能对抗,要理解它们的“流向”……爷爷留下的笔记里,有没有提到过类似的方法?
第二天下午,蒲海带回了消息。钟表店确实不简单,他发现店铺后方连接着一个不起眼的工作室,装有非常先进的防入侵报警系统,而且他在附近嗅到了同行的气息——有另外的人,也在暗中监视着那家店!
“至少有两拨人。”蒲海声音低沉,“一拨看起来是专业的,手法很干净,像是情报机构或者大型私人安保。另一拨……有点杂,但带着家伙,不像善茬。”
情况比预想的复杂。除了他们,还有至少两方势力对林瀚文,或者说对那家钟表店感兴趣。
“不能再等了。”占东做出决定,“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接触林瀚文。孝天,你和我去。蒲海叔负责外围策应,国龙远程支援,监控通讯和可能出现的干扰。”
计划定在傍晚时分,趁着天色将暗未暗,人流量相对减少的时候。
唐孝天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那三个已然“死去”的青铜环,它们冰凉沉寂,但此刻却带给他一种奇异的安定感。这是他身份的证明,也是他责任的起点。
傍晚六点,因特拉肯笼罩在夕阳金色的余晖中,雪山之巅被染成了瑰丽的玫瑰色。占东(脚伤已大致愈合,但行动仍稍显谨慎)和唐孝天如同普通的观光客,沿着安静的街道,走向那家古老的钟表店。
越靠近钟表店,唐孝天心中的异样感就越发明显。并非危险预警,而是一种……微弱的共鸣?不是能量上的,更像是一种血缘或者同源气息上的牵引。他体内的那些微弱电流,似乎也变得活跃了一些。
唐孝天内心独白: 就是这里……有一种……很淡很熟悉的感觉……和爷爷留下的气息有点像……是林瀚文吗?
钟表店的门面古旧,橱窗里摆放着几件精美的古董钟表,玻璃上贴着“营业中”的牌子。占东推开沉重的木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内光线偏暗,弥漫着机油、金属和旧木头混合的气味。四壁都是直抵天花板的木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年代不一的钟表,滴答声此起彼伏,仿佛踏入了一个时间流速不同的空间。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裤、戴着寸镜的老人,正背对着他们,伏在一张堆满工具和零件的工作台上,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一个极其复杂的钟表机芯。
听到铃声,老人头也没回,只是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英语含糊道:“关门了,明天请早。”
占东没有动,目光锐利地扫过店内看似杂乱无章的陈设,实则发现了好几个隐蔽的摄像头和传感器。他缓缓开口,用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林瀚文先生,我们受唐文远所托而来。”
工作台前的背影猛地一僵。
老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寸镜被他推到额头上,露出一双与他年龄不符的、锐利而充满警惕的眼睛。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但那份沉稳和隐隐透出的学者气质,与陈子安资料中那个年轻睿智的林瀚文依稀重合。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占东身上,审视片刻,然后移到了唐孝天脸上。当他的目光与唐孝天接触的瞬间,他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怀念、痛苦,还有一丝……了然的悲哀。
“文远的……孙子?”林瀚文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放下了手中的精密镊子,动作有些僵硬。
“是,我叫唐孝天。”唐孝天上前一步,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位老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爷爷同源的、历经沧桑的沉重气息,以及……一种深藏不露的、类似“共鸣者”但似乎更加内敛平和的能量波动。
林瀚文的目光在唐孝天身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将他看穿,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指了指工作台旁边两把旧椅子,“坐吧。外面的苍蝇,暂时进不来,但我这里,也不绝对安全。”
占东和唐孝天依言坐下。
“林先生,唐老现在……”占东开门见山。
林瀚文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眼神疲惫:“文远他……走了。就在曼德勒事件发生前几个月。”他看向唐孝天,目光中带着慈祥与伤痛,“他耗尽心力,算到了‘门’的异动,也算到了你会是那个关键的‘变数’。他留下了一些东西给你,也给我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唐孝天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依旧如同重锤击胸,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他强忍着没有落泪,只是用力握紧了拳头。
“曼德勒……你们做得很好,比我们这些老家伙预想的还要好。”林瀚文看着唐孝天,语气带着一丝赞许,但随即变得无比严肃,“但是,孩子,‘锁门’只是一个开始,或者说,是一次紧急止血。‘探索派’虽然受创,但并未根除。而且,真正的麻烦,或许才刚刚开始。”
“什么意思?”占东追问。
林瀚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在一个看似普通的书架后面摸索了一下,打开了一个隐藏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样式古朴的金属盒子和一个厚厚的、用油布包裹的笔记本。
他将笔记本递给唐孝天:“这是文远留给你的。里面是他毕生关于‘纳提卡’、‘星铁’和‘共鸣者’的研究心得,还有一些……他推测出的,关于‘门’后真相的碎片。”
然后,他打开了那个金属盒子。里面并非文件,而是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类似玉石又似金属的奇异碎片。
“这是……”唐孝天感受到那碎片上传来的、与星铁同源却更加纯净平和的能量波动,体内的微电流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星铁核心’的极小碎片,也是‘纳提卡’守护者传承的信物之一。”林瀚文凝重地说,“它能帮你稳定你体内躁动的能量,也是……开启下一个‘节点’的钥匙。”
“下一个节点?”占东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林瀚文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阿尔卑斯山的皑皑白雪,望向了更遥远的未知:“曼德勒的‘门’,只是三个主要‘节点’之一。根据文远和我们多年的研究,另外两个节点,一个在格陵兰的冰原之下,另一个……在秘鲁的安第斯山脉深处。‘探索派’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曼德勒。他们想在三个节点同时产生能量潮汐的‘窗口期’,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维度撕裂实验。”
维度撕裂实验!
这个词让占东和唐孝天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远比打开一扇“门”要疯狂得多!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唐孝天脱口而出,眼神坚定。
林瀚文看着他,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深深的忧虑:“阻止?谈何容易。‘探索派’隐藏极深,资源庞大,而且……他们似乎得到了某种来自‘门’后碎片的……技术启示。”他指了指唐孝天手中的核心碎片,“这碎片能帮你,也能指引你。但前路……九死一生。”
就在这时,旅店内负责监控的张国龙突然通过加密耳机传来紧急讯息:
“东哥!有情况!三辆黑色厢式车正在快速接近钟表店!不是之前监视的那两拨人!信号特征很陌生,但装备看起来非常专业!预计两分钟内到达!”
林瀚文似乎也通过店内的某个警报装置收到了信号,他脸色一变:“他们还是找来了!快走!从后门!记住,去挪威的特罗姆瑟,找一个叫‘极光’的酒吧,找老板‘老彼得’,他会给你们下一步的指引!”
他迅速将金属盒塞给唐孝天,然后将他们推向店铺后方一个隐蔽的小门。
“林爷爷,您呢?”唐孝天焦急地问。
“我自有办法拖住他们。”林瀚文脸上露出一丝决绝的笑容,“快走!记住,信任你们的感觉,孝天,你的‘共鸣’,是唯一的罗盘!”
占东不再犹豫,拉着唐孝天迅速钻入后门狭窄黑暗的通道。身后,传来了店铺前门被粗暴撞开的巨响,以及林瀚文用德语发出的、故作惊慌的喊声。
新的追逐,在阿尔卑斯山脚下这座宁静的小镇骤然展开。而前方的道路,指向了更加寒冷、更加神秘的北极圈。格陵兰的冰原,维度撕裂的阴谋……更大的风暴,正在遥远的北方酝酿。唐孝天握紧了手中那温润的核心碎片,感受着它带来的安定与指引,他知道,守护者的使命,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