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灵殿。
沉重的殿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弥漫的绝望与混乱气息。
殿内,由最坚固的玄罡石构筑、铭刻着无数古老防御符文的墙壁,在镶嵌于四壁的巨型月光石照耀下,散发着幽冷而坚实的光泽。
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的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陈昀高踞于宗主宝座之上,身姿挺拔如孤峰,脸色是万年玄冰般的沉静。
墨琼坐在他身侧特制的座椅上,小小的身体裹在道源兽皮中,脸色依旧苍白,但琥珀色的双瞳却异常明亮锐利,左眼灰白,右眼玄黄,静静扫视着下方。
啸天恢复了巨大的本体,如同一座沉默的金色山峦,蹲伏在陈昀宝座旁,幽绿的狼眼在略显昏暗的大殿内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威慑性呜咽。
下方,荒灵仙宗所有核心高层济济一堂,却无半点往日的喧哗。
洛溪站在最前方,身姿依旧挺拔,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火风长老站在她身侧,这位凝神境的体修巨擘,此刻须发戟张,周身肌肉虬结,狂暴的怒意如同压抑的火山,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轻响,脚下的玄罡石地面竟被无意识散发的气劲踏出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
刘盛昌、苏霸天、王战等元老,以及数十位新晋的化神长老,个个面色铁青,眼中喷薄着愤怒、不甘、屈辱和难以言喻的恐惧。
压抑的喘息声、牙齿咬碎的咯咯声、拳头紧握骨节的爆鸣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最令人侧目的是,在人群相对靠后的位置,两道几乎从未在正式场合同时出现的身影,此刻也赫然在列——洪齐与洪鹫!
“诸位,”陈昀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没有丝毫的起伏,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躁动的杂音。
“我们,被人族高层放弃了。”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如同冰冷的钢珠砸落玉盘
没有控诉,没有怨怼,只有赤裸裸的陈述。
这平静的话语,却比任何愤怒的咆哮更能刺痛人心。
火风长老额头青筋猛地一跳,狂暴的气息几乎要失控爆发,却又被他死死按捺住,化作一声沉闷如雷的喘息。
“愤怒?不甘?”陈昀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写满屈辱与激愤的脸庞,“收起这些无用的情绪。它们只会蒙蔽你们的双眼,腐蚀你们的理智,让你们变成一只只…只能无能狂怒、等待宰割的蝼蚁。”
他的语气陡然转厉,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众人心头:“看清楚现实!上百界域,亿万万生灵,在人族最高长老会那些存在的眼中,不过是地图上可以随意涂抹掉的一块区域!人族疆域何其辽阔?依附的种族界域更是数不胜数!舍弃这百界,于人族根基,不过九牛一毛!甚至…”
陈昀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冰冷到极致的、近乎自嘲的笑意,“呵,若换做是我站在那个位置,为了那虚无缥缈却足以改变诸天格局的轮回之秘,说不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宗主!”一位脾气火爆的新晋化神长老再也忍不住,踏前一步,双目赤红,声音嘶哑,“难道…难道我们就这么认了?任由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当猪狗一样圈养、宰割?我不服!死也不服!”
“各族能进来的只有万人,我们这上百界域修士何止亿万,大不了鱼死网破!”
“各族进驻的都是精锐,我们这一百零七个小界域的修士跟他们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不说同境界,就是高一两个境界也完全不是对手!”
“老大!”苏霸天猛地一拍大腿,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个一向粗豪的汉子此刻也红了眼眶,一屁股重重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声音带着一种困兽般的憋闷,“接下来怎么办?你发话吧!”
他这话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陈昀身上,带着血丝,带着最后的希望和决绝。
“一切,凭宗主定夺!”洛溪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清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再次躬身行礼。
她的表态,代表了整个宗门管理核心层的意志。
陈昀抬起右手,虚空向下一按。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意志力场瞬间笼罩整个大殿。
所有躁动、所有激愤、所有即将喷薄而出的怒吼,都被这股力量强行按捺下去。
空气再次凝固,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轰鸣。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虚空,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殿顶,看到了那笼罩整个蓝林界的无形封禁壁垒,看到了壁垒之外,无数贪婪而强大的目光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般,从诸天万界汇聚而来。
“封闭山门,”陈昀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如同蕴含着万钧雷霆,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八个字,“静——待——时——变!”
静待时变!
这四个字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冰冷的判词,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没有热血沸腾的宣战,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有最冷静、最务实、也最无奈的…龟缩自保!
“遵宗主令!”洛溪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斩钉截铁。
她深知,这是当前唯一可能保存宗门元气的选择。
冲动和愤怒,只会带来毁灭。
“遵令!”火风长老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狂暴的气息被他强行收敛,眼神却变得更加沉凝凶狠,如同蛰伏的凶兽。
“遵令!”
“遵令!” ……
命令如山,层层传递下去。
无论心中有多少不甘与屈辱,所有长老和核心弟子都明白,这是宗主在绝境中为宗门选择的唯一生路。
这一日,荒灵仙宗那笼罩火绒城的巨大护山大阵,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无数玄奥复杂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金色蛟龙,在光幕上疯狂游走、交织、叠加!
层层叠叠的防御结界被激活,空间扭曲力场被强化到极致,隔绝内外探查的迷雾汹涌弥漫…整个宗门核心区域,彻底化作一个光芒万丈、坚不可摧却又与世隔绝的巨大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