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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海市老城区的巷口,一场春雨刚歇,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气息。老桂树舒展着枝叶,嫩绿的新芽在阳光的轻抚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细碎的花瓣星星点点地缀在枝头,馥郁的甜香肆意飘散,引得蜜蜂嗡嗡地穿梭其中。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刷得洁净发亮,反射着柔和的光,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岁月。

濮阳黻的鞋摊稳稳地支在老桂树下,蓝布围裙上还残留着昨夜雨渍的痕迹,那片干枯的桂花依旧倔强地沾在围裙角。她坐在小马扎上,手中的毛刷有节奏地在旧皮鞋上打着圈,黑亮的鞋油晕开,散发出独特的气味,与周围的桂花香、泥土腥气和远处早点铺飘来的油条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老巷独有的味道。

树桠上那只黑猫惬意地眯着眼,尾巴轻轻扫过叶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突然,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喵”地叫了一声,竖起尾巴,一溜烟地向巷口跑去。与此同时,巷口那扇朱漆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王奶奶弓着腰探出脑袋,手里紧紧攥着一双布鞋,鞋面上绣的牡丹在岁月的摩挲下已经模糊不清。

“小濮啊,”王奶奶的声音沙哑而沧桑,“帮我瞅瞅这鞋,最近总掉底,我这老腰都快被它折腾散架咯。”

濮阳黻放下手中的毛刷,起身接过布鞋,指尖触碰到鞋帮,柔软的触感让她心中一动。这双鞋不知被浆洗了多少次,布料已经变得薄软,鞋底的针脚歪歪扭扭,是王奶奶自己纳的。她还记得王奶奶说过,这是她老伴生前最爱的一双鞋,如今老伴走了,这鞋便成了她的心头宝。

“奶奶,您这鞋底都糟透啦,得换块新布才行。”濮阳黻轻轻捏了捏鞋边,抬头笑着对王奶奶说。

王奶奶点点头,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鞋摊旁,慢慢坐在小马扎上,腰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盯着濮阳黻的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忽然开口问道:“那姑娘又来了不?穿37码鞋的那个。”

濮阳黻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牛仔外套的姑娘。她上周来修过鞋,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发梢有点枯黄,修鞋时总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没来呢。”濮阳黻扯了一块新布,仔细地垫在鞋底,“奶奶您问她干啥呀?”

王奶奶笑了,脸上的皱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那姑娘鞋上沾着桂花呢,跟你这树一个味,我就觉着稀罕。”

正说着,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桂树下。濮阳黻下意识地抬头,只见那个熟悉的牛仔外套和马尾辫映入眼帘,正是37码姑娘。她手里拎着一个布包,静静地站在树影里,脚尖轻轻蹭着青石板,似乎有些犹豫。

“你来了。”濮阳黻扬了扬下巴,放下手中的布鞋,“今天修啥?”

姑娘往前走了两步,将布包放在鞋摊上,拉链“哗啦”一声被拉开。她从里面掏出一双帆布鞋,鞋头磕破了一个洞,露出里面洁白的袜子,袜子上还沾着一点泥。

“补补鞋头。”姑娘的声音轻柔得像微风拂过桂花叶,“麻烦您了。”

濮阳黻拿起帆布鞋,指尖触碰到鞋里的鞋垫,那是手工纳的,针脚细密整齐,上面绣着一颗小小的桂花。她的手猛地一僵,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这绣法,竟和她给女儿绣的一模一样。

“你这鞋垫……”濮阳黻抬头紧紧盯着姑娘,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自己绣的?”

姑娘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瞅了瞅鞋垫,脸颊微微泛红:“是我妈绣的,她说桂花能辟邪,保平安。”

濮阳黻的手瞬间僵住,脑海中浮现出女儿失踪的那一天。那天,女儿穿着她绣的桂花鞋垫,欢欢喜喜地去巷口买糖,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地上只留下一只掉了底的布鞋,鞋里的桂花鞋垫沾满了泥土,仿佛一朵被无情践踏的花。

“你妈……”濮阳黻的声音愈发颤抖,几乎难以自持,“她还绣别的吗?”

姑娘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轻轻翻开,里面夹着一片干枯的桂花。“她绣这个。”本子上画着一棵桂花树,树下站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高高举着一颗糖,笑容灿烂。

濮阳黻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受控制地“唰”地流下来。那画里的树,分明就是她鞋摊旁的这棵老桂树;那小女孩的辫子,和她女儿当年的一模一样,就连脸上的酒窝,都如出一辙。

“你叫啥?”濮阳黻慌乱地抹了一把脸,指甲蹭得脸颊生疼。

“桂桂。”姑娘轻轻合上本子,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我妈说,生我的时候桂花开得正香,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王奶奶在旁边叹了口气,感慨地说:“多好的名儿。小濮,你女儿不也叫桂桂?”

濮阳黻没有回答,默默拿起针线,开始往鞋头上缝。黄色的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像极了桂花的颜色。针穿过帆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和女儿当年在旁边扎稻草人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她的心里一阵揪痛。

突然,桂桂“呀”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只掉了底的布鞋,鞋里的鞋垫绣着半朵桂花,另一半被硬生生地扯掉了,边缘还留着参差不齐的线头。

“我妈说,这是她捡到的。”桂桂小心翼翼地把鞋递给濮阳黻,“她说说不定是哪个妈妈丢的,让我带着,万一能遇上失主。”

濮阳黻颤抖着接过鞋,手指轻轻抚摸着鞋垫上的缺口,心脏猛地一缩。这个缺口,竟然正好能跟她当年捡到的那半块对上,就像是命运特意安排的一场重逢。她抬头看向桂桂,发现桂桂的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你妈……”濮阳黻的声音哽咽在嗓子眼里,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在哪?”

桂桂抬手往巷口指了指:“就在那边的小楼上,她病了,病得很重,总说想找个鞋摊,看看有没有人要这只鞋。”

濮阳黻来不及多想,抓起鞋摊旁的布包,转身就往巷口跑去。桂桂紧紧跟在后面,王奶奶拄着拐杖,迈着小碎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可算找着了”,也努力地跟了上去。

小楼坐落在巷尾,墙壁上的灰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石,窗户上糊着泛黄的旧报纸,在风中沙沙作响。桂桂快步上前,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苦涩而刺鼻。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头发已经变得花白,稀稀疏疏地贴在头皮上,脸颊凹陷,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她看到濮阳黻手里的鞋,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猛地一亮,随后泪水夺眶而出。

“我就知道……”女人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我就知道能找着你。”

濮阳黻缓缓走到床边,将鞋轻轻放在床上,伸手握住女人的手。女人的手冰凉刺骨,手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那是常年绣东西留下的痕迹。

“当年……”濮阳黻刚开口,眼泪就再次汹涌而出,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说不下去。

“当年我捡着桂桂的时候,她手里就攥着这只鞋。”女人轻轻拍了拍濮阳黻的手,声音里满是愧疚,“我没敢告诉你,怕你怪我把她养大了。我当时太穷,实在舍不得把她还给你。”

桂桂在旁边抽抽搭搭地说:“妈总说,要不是当年穷,她早把我送回来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惦记着这事,心里愧疚得很。”

王奶奶端着一杯热水走进来,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小濮,你看桂桂这眉眼,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错不了。”

濮阳黻看着桂桂,桂桂也正看着她,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突然,桂桂像是再也忍不住,扑过来紧紧抱住濮阳黻,胳膊勒得她脖子生疼。“妈。”桂桂哭着说,“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濮阳黻伸手轻轻抚摸着桂桂的头发,发梢有些粗糙,扎手。她想起女儿小时候,总爱揪着她的头发撒娇,说“妈妈的头发像桂花枝”。

窗外的桂花开得正艳,微风轻轻拂过,馥郁的香味飘进屋里,和着苦涩的中药味,竟也不觉得那么苦了。黑猫不知何时跳上了窗台,蹲在那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玻璃,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突然,床上的女人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不停地抽搐,手紧紧地捂着胸口,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桂桂见状,急忙转身去拿药,慌乱中,药瓶“哗啦”一声倒在桌上,药丸滚落一地。濮阳黻赶紧伸手按住女人的手,指尖触碰到她手腕上的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像一根随时都会断掉的线。

“得送医院。”濮阳黻抬头急切地看向桂桂,“快,叫车!”

桂桂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跑去,鞋跟重重地磕在门槛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王奶奶在旁边说:“我去叫隔壁的老李,他有三轮车,兴许能快点。”

濮阳黻费力地把女人扶起来,女人靠在她怀里,气息微弱地说:“小濮,桂桂就交给你了……”

“别说胡话。”濮阳黻打断她,眼泪不停地滴在女人的脸上,“你得看着她嫁人,看着她过上好日子。”

女人勉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泪水。“我绣了双鞋……”她艰难地往枕头底下摸去,摸出一个布包,“给桂桂的,嫁妆。”

濮阳黻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双红绣鞋,鞋面上绣着满树的桂花,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树下站着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老,神态亲昵。绣鞋的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线,显然是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濮阳黻拿起鞋,手指轻轻摩挲着鞋面,心中五味杂陈,这手艺,像极了她当年给女儿绣的那双。

门外传来三轮车“吱呀吱呀”的声音,由远及近。桂桂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车来了……”

濮阳黻把女人抱起来,女人轻得如同一片羽毛,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她往门口走去,桂桂拿着红绣鞋跟在后面,王奶奶扶着门框,看着她们,眼睛红红的,满是担忧。

走到门口,女人突然虚弱地说:“桂花……落了……”

濮阳黻下意识地抬头,只见老桂树上的花瓣在风中纷纷飘落,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不一会儿,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像是一条金黄的毯子。黑猫从树上跳下来,嘴里叼着一片桂花,欢快地往三轮车那边跑去。

三轮车“吱呀吱呀”地缓缓启动,巷口的鞋摊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布鞋还放在小马扎上,鞋底的牡丹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是在向她们告别。桂花香弥漫在空气中,飘在青石板路上,飘在红绣鞋上,也飘进了濮阳黻的心里,和着她的眼泪,化作无尽的感慨与希望。

就在她们即将离开巷子的时候,突然,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年轻人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在离三轮车不远处猛地刹住车,溅起一片尘土。年轻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头乌黑的短发,他的眼神焦急而慌张,额头上满是汗珠。

“等等!”年轻人大声喊道,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濮阳黻和桂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年轻人几步跑到她们面前,喘着粗气说:“我叫李白月,是个医生。我听说这边有人病得很重,我刚好路过,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濮阳黻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医生的年轻人,心中半信半疑,但此刻女人的情况危急,她也顾不上多想,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那麻烦你了。”濮阳黻急切地说。

李白月看了看车上的女人,眉头微微皱起,他伸手摸了摸女人的脉搏,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脸色变得愈发凝重。“情况很不好,必须马上送医院。”李白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这是我自己研制的一种急救药,先给她吃一粒,能暂时稳住病情。”

桂桂连忙接过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小心翼翼地喂女人服下。就在这时,王奶奶带着老李赶了过来,老李的三轮车已经停在了一旁。

“快,把人抬上车。”老李大声说道。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女人抬上三轮车,李白月也跟着跳了上去,他对老李说:“大叔,麻烦您快点,去最近的医院。”

老李应了一声,用力踩下三轮车的踏板,三轮车快速地向巷口驶去。一路上,李白月紧紧盯着女人的情况,不时地给她把脉,还安慰着濮阳黻和桂桂:“别担心,我会尽力的。”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驶出巷子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个大汉,他们手里拿着棍棒,一脸凶相地拦住了去路。

“想走?没那么容易。”为首的一个大汉恶狠狠地说。

老李猛地刹住车,紧张地问:“你们想干啥?”

大汉冷笑一声:“我们是来讨债的,这女人欠了我们老板的钱,今天不还清,谁也别想走。”

濮阳黻一听,心急如焚:“她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来逼债,还有没有人性?”

大汉不屑地说:“少废话,没钱就拿人抵债。”

桂桂气得满脸通红:“你们怎么能这样,她是我妈,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李白月站出来,挡在众人面前:“你们这是违法的,我劝你们赶紧让开,不然我报警了。”

大汉们一听,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嚣张起来,他们挥舞着棍棒,一步步逼近。

“报警?老子可不怕,今天这女人必须跟我们走。”为首的大汉说着,就要动手抢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巷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唐装的老者缓缓走来,他的眼神犀利如鹰,身上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吴老爷子?”为首的大汉看到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忌惮。

吴老爷子走到众人面前,冷冷地看着大汉:“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在这里闹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大汉们被吴老爷子的气势镇住了,一时都不敢吭声。吴老爷子接着说:“这女人的债,我替她还了。你们走吧,以后别再来骚扰她们。”

大汉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甘心地离开了。吴老爷子看着濮阳黻等人,叹了口气说:“快送她去医院吧,救人要紧。”

众人感激地看了吴老爷子一眼,连忙再次启程。终于,三轮车顺利地驶出了巷子,向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到了医院,女人被迅速送进了急救室。濮阳黻、桂桂和李白月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让人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缓缓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桂桂急切地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疲惫地说:“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在女人住院的日子里,濮阳黻和桂桂日夜陪伴在她身边,悉心照料。李白月也经常来看望,他凭借着自己精湛的医术和独特的药方,为女人的康复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渐渐地,女人的身体开始好转,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一天,她把濮阳黻和桂桂叫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旧盒子,缓缓打开。

“这是我这么多年攒下的一点积蓄,还有一些我绣的东西。”女人说,“桂桂,以后你就跟着你亲妈好好过日子,这些都给你当嫁妆。”

濮阳黻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你别这么说,你也是桂桂的妈,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生活。”

女人感动地点点头,握住她们的手:“好,一起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女人的身体越来越好,终于到了出院的那一天。回到巷子里,众人发现鞋摊旁多了一个小推车,上面摆满了各种手工绣品,原来是吴老爷子帮忙布置的,他想让女人以后能靠这个手艺维持生计。

回到巷子里时,日头已过了正午。老桂树的影子斜斜铺在青石板上,濮阳黻抱着刚出院的女人往小楼走,桂桂拎着红绣鞋跟在后头,脚步轻得像怕踩碎地上的桂花影。

“吴老爷子有心了。”女人靠在濮阳黻怀里,声音还软着,眼睛却亮,瞟见鞋摊旁的小推车时,嘴角颤了颤。推车上铺着块蓝花布,摆着她绣的桂花荷包、莲纹帕子,还有几双给小孩绣的虎头鞋,针脚在日头下闪着暖光。

“可不是嘛。”王奶奶拄着拐杖跟上来,手里还攥着个布包,“今早天没亮就听见巷口叮叮当当响,出去一瞧,老李正帮着搭架子呢,吴老爷子蹲在旁边递钉子,说‘这手艺得亮出来才不亏’。”

正说着,黑猫从墙头跳下来,嘴里叼着片新落的桂花,往小推车底下钻。桂桂弯腰去摸它,指尖刚碰到猫毛,就听见巷口传来“叮铃”一声——是自行车铃。

转头瞧时,李白月推着辆二八大杠停在巷口,车后座绑着个竹筐,里面装着几包中药。“刚去药材铺抓了药。”他把车支好,弯腰拎起竹筐,“张婶的方子得再喝半个月巩固,我按方子加了点蜜炙甘草,没那么苦了。”

他说的“张婶”,就是床上那女人——张秀兰。这几天在医院,濮阳黻才知道,当年张秀兰捡着桂桂时,刚没了丈夫,自己又染了风寒,怕养不活孩子,却还是咬着牙把桂桂拉扯大,这些年靠绣活换钱,身子早熬亏了。

“小李医生快进来坐。”濮阳黻往旁边让了让,眼尾瞥见张秀兰盯着李白月的眼神,带着点探究,还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进了屋,桂桂忙着倒热水,濮阳黻把张秀兰扶到炕沿坐好。李白月把中药包放在桌上,刚要开口说煎药的法子,就见张秀兰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冰。

“你这手……”张秀兰的声音发颤,盯着他手腕内侧一道浅疤,“这疤是怎么来的?”

李白月愣了愣,摸了摸那道疤:“小时候爬树摔的,蹭在石头上划了道口子。”

“爬的是不是东边那棵老槐树?”张秀兰追问,眼睛瞪得圆圆的,“树下是不是有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个‘月’字?”

李白月更惊讶了:“您怎么知道?那是我家老宅子旁边的树,我小时候总在那儿玩。”

张秀兰的眼泪“唰”地掉下来,抓着他的手不放:“你爹是不是叫李守义?当年在码头扛活,总穿件蓝布褂子?”

这下轮到李白月僵住了。他爹确实叫李守义,早年间在码头干活时出了意外,没了。他娘总说,爹走那年,他才三岁,抱着爹的蓝布褂子哭了三天。

“您……您认识我爹?”

“何止认识啊。”张秀兰抹着泪笑,笑里带哽咽,“当年我染风寒,是你爹偷偷塞给我半袋米,还托人捎了包红糖。他说‘秀兰妹子你得挺住,孩子还等着吃奶呢’……”

屋里忽然静了,只有桂桂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发出轻轻一声响。濮阳黻看着张秀兰通红的眼,又看李白月怔愣的脸,心里忽然暖烘烘的——这老巷的缘分,竟绕了这么大一圈。

接下来的日子倒安生。张秀兰每天坐在小推车旁做绣活,濮阳黻守着鞋摊,桂桂帮着递线、收摊,偶尔跟着李白月去药材铺认药材——李白月说桂桂心细,学认药准快。

这天傍晚,桂桂收了绣活往家走,路过巷口早点铺,听见里面吵吵嚷嚷。凑过去一瞧,竟是前几天来讨债的那几个大汉,正围着早点铺老板要钱。

“王叔,我真没欠你们钱啊!”老板急得脸红,手里的锅铲都在抖。

为首的大汉“啪”地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上个月你儿子借了我们老板的钱,说好了这个月还,现在人跑了,不找你找谁?”

桂桂攥紧了手里的绣绷,刚要往里闯,胳膊忽然被拉住。回头一看,是李白月,手里还拎着刚煎好的药。“别冲动。”他压低声音,往铺子里瞟了眼,“那几个是‘光头强’的人,上个月刚被派出所抓过,现在还敢出来闹。”

桂桂咬着唇:“可王叔是好人,不能让他们欺负。”

李白月往左右看了看,瞥见濮阳黻的鞋摊旁放着几根修鞋用的铁锥,眼睛亮了亮。他拉着桂桂往鞋摊走,低声说了几句,桂桂听完,使劲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桂桂端着个搪瓷盆从家里出来,盆里是刚熬好的浆糊——张秀兰说浆糊放凉了能粘鞋面。她“不小心”在大汉们身后绊了一下,浆糊“哗啦”全泼在为首大汉的背上。

“哎呀!”桂桂吓得脸发白,手忙脚乱去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大汉正火大,被泼了一身黏糊糊的东西,气得回头就骂:“小丫头片子找死!”伸手就要推她。

就在这时,李白月忽然从旁边窜出来,“哎哟”一声撞在大汉胳膊上。大汉没防备,手一歪,正好撞在旁边的柱子上,疼得“嗷嗷”叫。

“抱歉抱歉!”李白月扶着他,手却在他胳膊上悄悄捏了一下——他跟着乡下老中医学过推拿,这一下正捏在麻筋上。大汉胳膊顿时酸得抬不起来。

其他几个大汉见状要动手,濮阳黻忽然拎着铁锥从鞋摊后走出来,往地上“咚”地一戳:“光天化日欺负人,真当老巷没人了?”王奶奶也拄着拐杖凑过来,往大汉脚边吐了口唾沫:“一群白眼狼,当年要不是王老板给你们送过馒头,你们早饿死了!”

大汉们被这阵仗唬住了,为首的胳膊还酸着,瞅着围过来的街坊,骂了句“晦气”,灰溜溜地走了。

王老板握着桂桂的手直道谢,桂桂脸红着摆手,眼角却瞥见李白月冲她挤了挤眼,心里像揣了颗糖,甜滋滋的。

夜里,桂桂帮张秀兰拆鞋垫上的线头,忽然听见窗外有动静。扒着窗户一看,是李白月蹲在老桂树下,手里拿着个小布包。

她轻手轻脚溜出去:“你在这儿干啥?”

李白月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从布包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是支木簪,簪头刻着朵小小的桂花,木头被磨得光溜溜的。“白天看你总用皮筋扎头发,想着这个或许能用。”他挠了挠头,耳朵有点红。

桂桂接过来,指尖碰着他的手,烫得赶紧缩回来。月光落在桂花簪上,亮闪闪的,像落了颗星星。

“我娘说……”桂桂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说绣活配木簪,好看。”

李白月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老桂树的花瓣落在两人肩上,软乎乎的,像谁在轻轻叹气。

忽然,屋里传来濮阳黻的声音:“桂桂!秀兰说要喝口水!”

桂桂“哎呀”一声,攥着木簪往屋里跑,跑到门口又回头,见李白月还站在树下,冲她笑呢。她赶紧缩回头,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第二天一早,桂桂梳头发时,把桂花簪插在了头上。张秀兰看见,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好。”濮阳黻蹲在鞋摊旁补鞋,瞥见那支木簪,也偷偷笑了——当年她嫁给桂桂爹时,桂桂爹也给她刻过支木簪,就是这老桂木的。

日头慢慢升起来,老巷里飘着桂花的香,还有张秀兰绣活的线香,混着远处早点铺的油条香,踏踏实实的。黑猫蹲在鞋撑上打盹,尾巴扫着桂花瓣,“沙沙”响。

谁也没看见,吴老爷子站在巷口的茶馆二楼,望着这头笑了。他手里捏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个穿蓝布褂子的年轻人,正扛着米袋往巷里走,身后跟着个梳辫子的姑娘——是年轻时的李守义和张秀兰。

“守义啊,”吴老爷子轻轻摩挲着照片,“你儿子和秀兰的闺女,成了。”

风从茶馆窗户吹进来,带着桂花香,软软地落在照片上,像句没说出口的应答。

日头爬到头顶时,巷口忽然热闹起来。几个穿灰布褂子的人扛着木箱子往里走,箱子上印着“镜海绸庄”四个黑字,引得街坊们都探着头瞧。

“这是干啥呀?”王奶奶拄着拐杖凑到濮阳黻的鞋摊旁,眼睛瞪得溜圆。

濮阳黻刚补好只布鞋,抬头往巷口瞅:“听说是绸庄的老板要来收绣活。”前几天张秀兰绣了幅“桂花双雀图”,被路过的绸庄伙计瞧见,说要拿回去给老板瞧瞧,没想到竟真派人来了。

正说着,桂桂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块刚绣好的帕子,帕子上的桂花还沾着线头。“娘,李大哥说这帕子配色亮,让我拿给绸庄的人看看。”她跑到张秀兰的小推车旁,把帕子往蓝花布上摆,指尖还在发颤——这是她头回正经绣活要被收走。

张秀兰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慌,咱们的针脚扎实,不怕瞧。”话虽这么说,眼角却瞟着巷口,手不自觉地把围裙捏出了褶子。

绸庄的人停在小推车旁,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手里捏着个放大镜。他先拿起那幅“桂花双雀图”,放大镜在绣面上移来移去,半天没吭声。

桂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偷偷往李白月站的方向瞧——他刚送完药,手里还拿着个空药罐,见她看过来,悄悄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好。”忽然,戴眼镜的中年人开口了,声音里带着笑,“这雀儿的羽毛用了‘退晕绣’,近看是浅黄,远瞧泛着金,活脱脱要从布上飞起来。张婶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张秀兰松了口气,嘴角刚扬起,就见中年人又拿起桂桂绣的帕子,眉头轻轻皱了下。

桂桂的心“咯噔”一下,脸瞬间白了——她知道自己绣得急,花瓣的针脚比娘的乱了些。

“这帕子……”中年人捏着帕子边缘端详,“绣线用的是蜀锦的余料?”

桂桂点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是李大哥从药材铺旁边的布庄讨来的,说这线软和。”

中年人忽然笑了,转头对身后的伙计说:“这帕子也收了,按最高的价。”他又看向桂桂,“小姑娘心思巧,知道用软线绣桂花——摸起来像真花瓣沾了露水,软乎乎的。”

桂桂愣了愣,眼泪忽然涌上来,赶紧低下头抹了把——刚才还捏着帕子边角的手,不知啥时候被张秀兰握住了,娘的手心暖烘烘的,带着绣线磨出的薄茧。

收完绣活,绸庄的人扛着箱子走了。王奶奶凑过来,扒着小推车看那叠好的钱:“好家伙,够买两担米了!”

张秀兰把钱分成两份,一份塞给濮阳黻:“小濮,这钱你拿着,桂桂以后还要跟你过日子。”

濮阳黻推回去:“你刚养好身子,该买点好东西补补。再说桂桂是咱俩的闺女,分啥你的我的。”

正推让着,就见李白月往这边走,手里还多了个油纸包。“刚路过点心铺,买了两盒绿豆糕。”他把纸包递过来,“桂桂上次说想吃,说甜丝丝的不腻。”

桂桂接过来,指尖碰着纸包的边角,热得慌。打开一看,绿豆糕上还印着小小的桂花纹,和她绣的帕子上的花一模一样。

“对了。”李白月忽然想起啥,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药材铺的陈掌柜说,后天有个老中医来坐诊,专看调理身子的,我帮张婶约了号。”

张秀兰接纸条时,瞥见他手腕上的疤,忽然笑了:“你爹当年就爱给人找大夫,说‘身子是本钱,得好好护着’。”

李白月挠挠头,耳朵红了:“我娘也总这么说。”

夜里,桂桂趴在炕沿上给张秀兰捶背,听见娘轻轻叹了口气:“桂桂,你跟小李医生……要是真对眼,就好好处。”

桂桂的手顿了顿,捶背的力道轻了些:“娘,我还小呢。”

“不小啦。”张秀兰拍了拍她的手,“当年我像你这么大,都跟你李伯伯认识了——就是守义哥,他总往码头旁的绣坊送米,其实是想瞧我绣的帕子。”

桂桂没说话,趴在娘的背上,闻着娘身上淡淡的药香,还有刚拆的新绣线的甜香。窗外的月光落在炕沿上,像铺了层霜,老桂树的影子晃啊晃,叶尖扫着窗棂,“沙沙”响,像谁在轻轻哼歌。

第二天一早,桂桂刚把绣绷摆好,就见巷口跑进来个小孩,手里举着个布娃娃,娃娃的衣裳破了道口子。“桂桂姐,你能给娃娃补补衣裳不?”小孩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桂桂接过娃娃,见衣裳是用粗布缝的,上面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太阳花。“谁给你绣的呀?”

“我娘。”小孩说,“我娘说她绣得不好看,让我别给人瞧。”

桂桂摸了摸娃娃的头,拿起针线:“好看呢,这太阳花的线是红配黄,像刚升起来的日头,暖得很。”她用剩下的蜀锦线在破口处绣了朵小桂花,正好盖着裂口。

小孩抱着娃娃笑,蹦蹦跳跳地跑了。张秀兰坐在旁边看着,忽然说:“当年我刚捡着你时,你怀里就抱着个布娃娃,衣裳破得比这个还厉害,我连夜给你补了朵桂花,你就抱着不肯撒手了。”

桂桂的心颤了颤,低头看手里的针线——线在布上绕了个圈,正好绣出半朵花,像极了当年那只布鞋里的半块鞋垫。

日头落西时,李白月又来了,手里拿着个竹编的小篮子。“陈掌柜说这是何首乌,炖鸡补身子。”他把篮子递给濮阳黻,“我娘说炖的时候放两颗红枣,不腥。”

濮阳黻接过来,往屋里走时回头瞅了眼——桂桂正蹲在老桂树下,给黑猫梳毛,李白月蹲在她旁边,手里拿着那支桂花簪,好像在帮她把簪子插牢些。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青石板上,叠在一块儿,像幅没绣完的画。

王奶奶拄着拐杖路过,嘴里哼着老调子:“桂花开呀开,香到心坎里来……”老桂树的花瓣被风吹着,落在两人的发上、肩上,软乎乎的,像谁在轻轻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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