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卿“孝媳”的名声越响亮,带来的不全是好处,也引来了嗅着味道而来的鬣狗——原主李二丫的娘家人。
这日晌午,岑卿刚收拾完摊子,买了些米粮准备回村,就在村口被原主的娘李钱氏和大哥李大力堵了个正着。
李钱氏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油光,一双眼睛精明的滴溜溜转,上下打量着岑卿,尤其是她手里提着的米袋和肩上那个装钱的旧布袋。李大力则是个粗壮汉子,眼神躲闪,带着点畏缩,却又隐隐有种仗着身份理所当然的气势。
“二丫!”李钱氏上前一步,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伸手就想来拉岑卿的胳膊,被岑卿不动声色地避开。
“娘,大哥。”岑卿垂下眼,声音平淡无波,心里却瞬间拉响了警报。这家人,在原主记忆里,比王氏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吸血的蚂蟥。当初为了两袋粗粮和一只猪崽就把李二丫卖给了王家,如今找上门,绝无好事。
“哎哟,我的儿啊!”李钱氏一拍大腿,开始唱念做打,“瞧你这小脸瘦的!在王家真是受苦了!娘这心里啊,跟刀绞似的!”她假意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听说你那婆婆和男人都不中用了?真是苦了你了!”
岑卿沉默着,看她表演。
李钱氏见她没反应,话锋一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听的村妇听清:“二丫啊,你还年轻,总不能就这么守着两个活死人过一辈子吧?娘和你哥心疼你,给你寻摸了一门好亲事!”
来了。岑卿心中冷笑。
李大力在一旁瓮声瓮气地帮腔:“是啊,二妹,是邻村的一个秀才公!虽说家里穷点,但可是读书人!将来中了举,你就是官太太了!比守着王家那两个棺材瓤子强多了!”
“秀才公?”岑卿抬起眼,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惊愕”和“难以置信”,“娘,大哥,我……我现在是王家的媳妇,婆婆和相公还病着,我怎么能……”
“什么王家的媳妇!”李钱氏声音拔高,带着几分蛮横,“王家都那样了,还能给你什么?那秀才公不嫌弃你是再嫁之身,肯娶你,那是你天大的造化!我们已经跟王家宗族里能说上话的人透过气了,只要你点头,这边就能让你‘病故’或者‘被休’,悄没声息地嫁过去!”
原来连后路都想好了,甚至可能已经和王家某些人达成了某种默契,就等着她这个“商品”点头。岑卿心中寒意更盛。这所谓的“秀才公”,恐怕不是年纪大就是身有残疾,否则怎么会愿意娶一个“名声在外”的“孝媳”?不过是看中了她现在能挣钱,以及那点虚名可能带来的潜在好处。
直接拒绝?这家人既然找上门,必定不会轻易放弃,胡搅蛮缠起来,于她目前需要维持的稳定局面不利。必须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绝了这些人的念头,还要利用这件事,进一步巩固她“贞烈孝义”的形象。
一个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她脸上血色尽褪,身体微微摇晃,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声音带着颤抖:“娘……大哥……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吗?”她眼圈瞬间红了,泪水盈眶,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我李二丫既已嫁入王家,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婆婆待我……虽有严苛之时,相公亦待我淡漠,但如今他们病卧在床,性命垂危,我若在此时弃他们而去,另嫁他人,与禽兽何异?我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她的话语清晰,带着一种绝望的悲愤,在村口这相对开阔的地方传开,立刻吸引了更多村民的注意。
“就是!二丫说得对!”
“李家婆娘,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女儿好不容易挣点钱养家,你们就来打主意!”
“还想让她改嫁?这不是要逼死她吗?”
舆论瞬间倒向岑卿。
李钱氏没想到一向沉默懦弱的女儿会如此激烈地反驳,还被村民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死丫头!我们这是为你好!你守着那两个死人有什么前程?!那秀才公……”
“别说了!”岑卿猛地打断她,泪水终于滑落,她指着村外那条河的方向,声音凄厉,带着一种决绝,“你们若再逼我,我……我今日就投了那清水河!也好过背信弃义,受世人唾骂!让我带着这干净身子去地下见王家的列祖列宗!”
说完,她竟真的推开挡在面前的李大力,跌跌撞撞地朝着河边跑去!
“二丫!”
“快拦住她!”
村民们都惊呆了,随即反应过来,几个妇人连忙上前拉住岑卿。岑卿挣扎着,哭得撕心裂肺,反复喊着:“让我去死!让我死了干净!”,将一个被逼到绝境、唯有以死明志的贞烈孝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钱氏和李大力彻底傻眼了。他们只想逼女儿改嫁捞点好处,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到这一步。眼看女儿真要寻死,村民们都对他们怒目而视,指指点点,两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狼狈不堪。
“好!好!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我们不管你了!你就守着那两个死人过吧!看你有什么好下场!”李钱氏气急败坏地撂下狠话,拉着同样懵了的李大力,在村民们的鄙夷目光和唾骂声中,灰溜溜地跑了。
岑卿被众人劝慰着,扶回了王家。她依旧低声啜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村民们纷纷安慰她,痛斥李家人不是东西,让她想开点,好好照顾婆婆丈夫,大家都看着她,支持她。
这场“以死明志”的风波,以岑卿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没有人再会怀疑她对王家的“忠心”,也没有人再敢打她婚事的主意。她成功地用一场精彩的表演,堵死了所有试图利用她婚姻牟利的可能,并将自己牢牢绑定在“王家未亡人”(预备)这个安全又备受同情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