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琐的符引办理与多轮判官问询终于告一段落。崔珏判官告知他们,十殿阎君需要时间商议对终末教团的后续策略以及如何安排他们这支“临时阳差”小队,让他们先在酆都城中等候通知,期间可自由活动,但需谨记地府律法。
紧绷的神经得以暂时放松,众人商议后,决定去见识一下酆都城中最为着名的——鬼市。
鬼市并非指某一处固定的市场,而是泛指酆都城内,那些由官方默许、鬼商聚集、进行各种合法或游走于灰色地带交易的区域。最大的鬼市位于城东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以及周边蜿蜒的巷道内,这里不像核心区域那般肃穆,反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幽冥生灵,喧嚣而富有生气,只是这“生气”带着阴间的特质。
甫一踏入鬼市范围,各种奇异的景象与声音便扑面而来。
空中漂浮着无数散发着绿色、蓝色或白色幽光的灯笼,将这片区域映照得光怪陆离。摊位林立,有的直接在地上铺块黑布,有的则用不知名的兽骨或阴沉木搭起简易的棚子。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鉴定物品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只不过这些声音或尖锐、或沙哑、或带着空洞的回音,交织成一曲独特的幽冥交响乐。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阴魂木散发的清凉提神气息、忘川水特有的淡淡忧伤味、某些幽冥草药刺鼻的腥气、以及各种不明材料混杂在一起的、难以形容的复杂味道。
墨痕一进入鬼市,就如同鱼儿入了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被那些蕴含着奇特幽冥能量的材料所吸引。
“苏兄,你们先逛,我去那边看看!”他打了个招呼,便一头扎进了一个专门售卖各种矿石和奇特木材的区域。他对着一种通体漆黑、却隐隐有银色纹路流淌的【幽冥玄铁】啧啧称奇,又对一块能自发吸收周围阴气、触手冰凉的【寒玉髓】爱不释手,更是在一个摊位前,与一个只剩下半边脑袋、却对机关术颇有见解的老鬼匠人聊得热火朝天,讨论着如何将【阴魂晶丝】编织进机关核心以提升能量传导效率。不消片刻,他原本干瘪的机关材料包裹就又变得鼓鼓囊囊,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白芷则对鬼市中那些与佛法、神魂相关的物品更感兴趣。她在一个售卖各种古老经卷和法器的摊位前驻足良久,最终被一位盘坐在摊位后、身披破旧袈裟、面容枯槁却眼神澄澈的老僧吸引。那老僧身前只摆着一串磨得发亮的念珠和一盏看似普通的青灯。
“女施主身具佛缘,心念慈悲。”老僧抬头,浑浊的眼珠看向白芷,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然幽冥之地,怨念深重,慈悲亦需智慧,方能引渡众生,不染尘埃。”
白芷双手合十,恭敬行礼:“请大师指点。”
老僧并未多言,只是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轻轻点向白芷眉心。白芷并未感到任何威胁,反而觉得一股温和醇厚的佛力涌入,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地藏王菩萨端坐地狱、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宏愿的景象,以及一种如何在这无尽怨念中保持本心、化怨气为慈悲力量的微妙法门。这并非具体的技能,更像是一种心境上的指引与印证。
片刻后,老僧收回手指,闭目不语。白芷深深一拜,感觉自己的佛法修为虽未提升,但心境却更加圆融通透,对幽冥环境的适应力也增强了几分。她放下几块蕴含纯净佛力的灵石作为答谢,这才离开。
云笈则更侧重于那些记载着古老知识、秘闻或特殊符箓制作方法的玉简。她在几个专卖古籍玉简的摊位前流连,凭借其渊博的学识和天机推演之术,竟真的从一堆看似废品的残破玉简中,淘到了几枚记载着上古幽冥禁制碎片和某种失传的【引魂香】制作方法的玉简,如获至宝。
苏岩带着星璇,一边浏览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一边也采购了一些地府特有的消耗品。他买了几瓶能临时提升幽冥抗性、缓和阴气侵蚀的【清阴丹】,以及一些品质上乘、适合星璇磨砺爪牙的【阴煞石】。星璇对鬼市里那些飘来飘去的灵体依旧没什么好感,但对一些蕴含精纯阴性能量的结晶却偶尔会投去“审视”的目光,似乎在评估“口感”,引得苏岩哭笑不得。
就在苏岩在一个售卖各种奇异种子的摊位前,好奇地打量着一颗据说能开出“照魂花”的黑色种子时,一个略带迟疑和震惊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苏……苏岩?是你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苏岩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形略显透明、穿着熟悉的【龙宫】门派服饰、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神情的青年魂魄,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赵……赵明?!”苏岩也愣住了。赵明是他穿越到这个《梦幻西游》世界初期,在新手村组队做任务时认识的一个朋友,性格爽朗,玩的是龙宫,一手水系法术颇为不俗。但后来在一次围剿高级精英怪的任务中,据说为了掩护队友撤退,不幸“阵亡”了。当时大家都以为他角色删除或者转生去了,没想到……他的魂魄竟然在地府!
“真的是你!老苏!”赵明的魂魄激动地飘了过来,想拍苏岩的肩膀,手掌却穿了过去,他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收回手,苦笑道,“忘了,我现在是鬼,碰不到活人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苏岩看着老友这魂魄状态,心情复杂。
“嗐,别提了。”赵明叹了口气,随即又有些得意,“当初那不是‘英勇就义’了嘛,结果魂魄到了地府,触发了一个隐藏的【鬼修】任务链。地府看我资质还行(主要是水属性亲和,在这忘川边上有点优势),就问我要不要尝试走鬼修的路子,重塑鬼体,以后说不定还能混个鬼差当当。我想着删号重练太亏,就接了呗!现在正攒‘阴德’和材料呢,争取早日凝聚实体。”
鬼修!这倒是苏岩未曾了解的领域。他乡遇故知(虽然是鬼),两人都颇为感慨,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聊了起来。
苏岩简单说了下自己的经历,省略了罗盘和终末教团的核心机密,只说是接了特殊任务来幽冥界。赵明听得啧啧称奇。
“你们可真是够猛的,居然能在地府混上‘临时阳差’。”赵明压低声音(虽然鬼魂压低声音没什么意义),“不过老苏,我得提醒你,地府这地方,水很深,可不是铁板一块。”
“哦?怎么说?”苏岩心中一动。
“派系多着呢!”赵明如数家珍,“十殿阎王各自都有自己的班底和倾向,判官、无常里面也分山头。像我们这些走鬼修路子的,算是‘轮回司’和‘功德司’在管,但‘稽查司’和那些掌管地狱刑罚的,就看我们不太顺眼,觉得我们钻空子。最近地府人手特别紧张,我们这些‘预备役’都被抓了不少壮丁。”
“人手紧张?为什么?”
“听说啊,只是听说,”赵明的声音更低了,“不止是你们搞出来的那个什么规则瘤,很多地方的‘阴阳秩序’都出现了小规模的紊乱。好像阳间和幽冥的界限在某些地方变得模糊了,时不时有生魂误入,或者一些本该消亡的厉鬼跑回阳间,甚至还有一些地方的轮回通道出了点小问题……反正乱七八糟的,各地的城隍、鬼差都忙得脚不沾地。我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阴阳秩序小规模紊乱?苏岩立刻联想到了终末教团的阴谋和归墟之井的威胁。难道他们的活动,已经对整个世界的根基产生了影响?
这番意外的重逢,不仅让苏岩遇到了旧友,更获得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地府内部的复杂情况和人手紧张的现状,或许既是危机,也是他们这支小队能够发挥更大作用、获取更多信任的机会。
又聊了一会儿,约定好保持联系(赵明留下了他在地府登记的“魂引”方式),苏岩与采购完毕、心满意足的墨痕、白芷、云笈汇合,分享了遇到赵明以及获得的情报。
众人的心情不再像刚进入鬼市时那般轻松。鬼市的喧嚣与奇诡之下,似乎隐藏着更加汹涌的暗流。他们补充了物资,增长了见闻,也意识到了肩上的责任或许比想象中更重。
等候地府决议的这段时间,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