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如泼墨般浸染着天机阁分坛的汉白玉阶,将那些精雕细琢的云纹浮雕映照得如同血槽。楚狂拖着残破的身躯拾级而上,右半身已经完全化作冰冷的石像,青灰色的裂纹如同蛛网般沿着脖颈蔓延,已经侵蚀到右半边脸颊。
他的右眼早已失去神采,化作两颗灰白的石珠,却诡异地渗着血泪。每一次迈步,都有碎石从石化的躯体上剥落,在玉阶上敲出空洞的回响。那些坠落的石块在半空中就化作齑粉,被腥风吹散成惨白的雾霭。
但黄泉剑在他左手中燃烧着骇人的幽绿火焰,那些火焰如有生命般缠绕剑身,时而化作毒蛇吐信,时而凝成鬼面哀嚎。三个天机阁修士从侧殿冲出,手中镇魂铃还未摇响,就被一道暴涨的绿焰卷入。他们的道袍瞬间碳化,皮肉在惨叫中剥落,最终只剩三具跪拜姿态的焦骨,保持着生前最后挣扎的姿势。
第七重......禁制......楚狂石化的嘴唇艰难开合,声音像是从石缝中挤出来的。他的左眼依然清明,瞳孔却已完全被幽绿占据,倒映着分坛最高处那扇镌刻着八卦阵图的玄铁大门。
又一批银甲卫从回廊杀出,他们手中的降魔杵结成天罗地网。楚狂甚至没有回头,黄泉剑向身后轻轻一划。幽绿火浪呈扇形扩散,那些号称能抵御幽冥之气的银甲如同蜡油般熔化,将里面的修士活活浇铸成扭曲的金属雕塑。
当最后一道禁制在剑下崩碎时,楚狂石化的右耳突然脱落,在台阶上摔得粉碎。他恍若未觉,只是用剑尖挑开玄铁大门。门内,十二盏锁魂灯同时爆裂,露出中央那个被铁链悬吊的白衣身影。
白芷抬起头,她心口处插着的七根封魂钉正在剧烈震颤,与黄泉剑的嗡鸣形成诡异的共鸣。
王,总坛传来消息——月姬捂着流血的手臂踉跄奔来,叶红绫失手了!白姑娘不在主殿!
楚狂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幽绿色的光芒在眼底剧烈闪烁。他石化过半的面容无法做出表情,但左手指节捏碎传讯玉简的脆响,暴露了内心翻涌的惊怒。
三日前问剑谷那场惊天混战后,硝烟还未散尽,四人便在残垣断壁间定下计策。叶红绫将赤霄断剑插入地面,任鲜血顺着剑身流入裂缝:我熟悉天机阁所有密道。她扯下染血的袖口包扎伤口,声音冷静得可怕,总坛的守备每日子时三刻换岗,有半刻钟的空隙。
当时白芷被锁在禁制囚笼里,虚弱得几乎透明,却仍坚持用指尖在地上画出总坛地牢的构造图。月姬默默将解毒丹分给众人,在楚狂掌心多放了一枚猩红的血魄丹——那是燃烧性命换取短暂力量的禁药。
分头行动。楚狂当时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似人声,石化右臂上的裂纹随着呼吸明灭,修罗盟主力随我强攻分坛,你...他看向叶红绫,带精锐走密道。
如今分坛的防御大阵已破,九重禁制被黄泉剑接连斩碎,修罗盟的黑旗插上了最高处的了望塔。可就在胜利唾手可得之际,这枚染血的传讯玉简却穿过战场,带来了最坏的消息——
玉简中叶红绫的影像浑身是血,背后能看到崩塌的密道和闪烁的诛邪阵光芒:计划泄露...地牢里关着的不是...啊!画面最后定格在一道贯穿她左肩的金色锁链上,那是天机阁主的本命法器缚龙索。
楚狂脚下突然炸开一圈气浪,尚未完全石化的左半边脸青筋暴起。分坛主殿的梁柱在这股威压下纷纷断裂,瓦砾如雨坠落。他想起临别时白芷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月姬偷偷塞给叶红绫的替死傀儡已经化为灰烬...所有线索串联成可怕的真相——他们中出了叛徒。
月姬从硝烟中冲出,银发间沾满血污,分坛藏经阁找到这个!她颤抖着展开一卷竹简,上面赫然画着白芷的肖像,心口位置标注着黄泉剑鞘四个朱砂小字。
远处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一道金光自总坛方向冲天而起,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锁链图腾——那是天机阁主亲自出手的信号。
不可能。他一把捏碎传讯玉简,叶红绫带着《锁魂剑典》,就算凌霄子亲至也......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分坛中央的锁灵大阵爆发出刺目血光,无数符文锁链破土而出,将数十名修罗战士瞬间绞杀。锁链尽头,一个黑袍人踏空而立,袖中飞出的剑气竟带着魔剑特有的腐蚀特性!
退后!楚狂挥剑斩断袭向月姬的锁链,黄泉剑与那剑气相撞时爆出鬼哭般的尖啸。他死死盯着黑袍人:你不是天机阁的人。
黑袍人低笑一声,掀开兜帽——
**赫然是凌霄子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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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身?!月姬骇然失色。
假山崩裂,真正的天机阁修士此刻才从藏身处涌出,每个人胸口都贴着剑宗符咒。楚狂瞬间明白过来:所谓分坛根本是个诱饵,天机阁早与剑宗勾结!
本座这具分身用如意剑温养十年,今日特来取黄泉剑。黑袍凌霄子抬手结印,背后浮现十二把光剑虚影,至于白芷那丫头......
他突然捏碎手中玉符,空中浮现一幅画面:白芷被囚在透明水晶中,周身缠绕着与魔剑同源的漆黑锁链。更可怕的是,她左眼清澈右眼漆黑——大祭司残魂与本体意识仍在争夺主导权!
极品剑鞘自然要物尽其用。凌霄子舔了舔嘴唇,等本座用她熔炼了苍冥剑,就能......
楚狂的剑已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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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峰之战在废墟上爆发!**
黄泉剑每一次挥斩都带起幽冥鬼火,但凌霄子分身的十二光剑竟能吞噬剑气成长。月姬率残部对抗天机阁修士,余光瞥见楚狂的石化已蔓延到左肩——他正在过度催动剑灵之力!
王!他的弱点在丹田!月姬突然大喊,分身必须依托实体魔剑!
楚狂骤然变招,剑锋直刺对方小腹。凌霄子冷笑闪避,却见楚狂突然松开剑柄,石化的右手直接插进自己胸膛!
你......
楚狂突然仰天喷出一口黑血,血雾在空中凝结成诡异的符咒。他左手五指如钩,猛地刺入自己胸口——本已石化的肌肤竟如陶器般碎裂剥落。
修罗禁术·血噬。
随着这句咒言,他生生从胸腔中掏出一颗仍在跳动的猩红心脏。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颗心脏表面布满暗绿色脉络,每一下搏动都引得黄泉剑发出刺耳嗡鸣。心脏与剑身之间连着数十根半透明的血丝,随着距离拉长而绷紧,发出琴弦般的震颤。
以我心血,祭剑诛邪!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心脏上。霎时间,那颗心脏如同活物般剧烈收缩,将血液顺着血丝疯狂注入黄泉剑。剑身上的幽绿纹路瞬间暴涨,化作无数扭动的光蛇缠绕剑身。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血丝穿过的碎石突然悬浮起来,重新附着在楚狂残破的身躯上。每一块石头表面都浮现出血色符文,将他暂时拼凑成一具恐怖的石像鬼形态。
你疯了?!凌霄子分身终于露出惊恐之色,以心饲剑,魂飞魄散!
楚狂没有回答。他石化的右眼突然崩裂,露出黑洞洞的眼眶,里面跳动着幽绿的鬼火。左手持剑向前一指,那些光蛇顿时化作滔天剑芒。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腐蚀出焦黑的痕迹——这才是黄泉剑真正的威力,以宿主的生命为代价,释放出连幽冥都能斩开的至邪之力。
心脏在剑尖前方三寸处轰然爆裂,血雾中浮现出修罗族古老的诅咒图腾。整个天机阁分坛开始崩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倒塌,而是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素描,一寸寸消失在现实维度。
心脏爆裂成血雾,黄泉剑吸收精血后发出龙吟般的啸叫。凌霄子分身的光剑阵列瞬间崩碎,他惊怒交加地看向自己丹田——一截剑尖正从内部刺出!
怎么可能......如意剑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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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绿剑光贯穿云霄。当光芒散去时,黑袍人腹部插着一柄玲珑剔透的玉剑,剑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黄泉剑腐蚀。楚狂单膝跪地,石化已覆盖大半张脸,却死死盯着从分身体内抽出的如意剑:叶红绫......你算计我......
彼此彼此。
清冷女声从废墟后传来。叶红绫持剑走出,衣袍破碎却战意凛然:不用血祭之术,怎么逼出他丹田里的如意剑?她踢了踢奄奄一息的分身,现在,该履行承诺了。
楚狂的视野如同蒙上了一层血色薄纱,石化的裂纹已经爬满他的右眼眶,正向着最后残存的左眼蔓延。世界在他眼中逐渐褪去颜色,化作模糊的灰白剪影。
就在意识即将被永恒的石化吞噬前,他看见被黄泉剑贯穿的凌霄子分身突然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张本该痛苦扭曲的脸,此刻却浮现出近乎狂喜的神色。分身的嘴唇不正常地蠕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爬行,最终撕裂唇角,渗出漆黑的液体。
苍冥......已成......
这嘶哑的声音不像是从喉咙发出,倒像是千万个声音同时在楚狂脑中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震颤,震得他颅骨内的石化裂纹又扩散了几分。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句话落下,凌霄子分身的伤口中突然涌出粘稠的黑雾。那些雾气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一个微缩的九幽大阵图案。阵法中央,隐约可见一柄通体漆黑的剑影正在成形——那形状与黄泉剑一模一样,却散发着截然相反的吞噬之力。
楚狂石化的喉结艰难滚动,他终于明白这场持续数月的追杀背后真正的目的。天机阁要的根本不是净化白芷,而是利用黄泉剑的至阴之力,配合大祭司残魂为引,在现世铸造出传说中与黄泉剑相生相克的——苍冥剑。
最后的视野里,他看见自己的石化右臂突然崩裂,碎石飞溅中露出内里蠕动的暗绿色脉络。那些脉络正疯狂涌向黄泉剑,而剑身上的幽光也在同步流向正在成形的苍冥剑影。两把剑之间形成了完美的能量循环,就像阴阳鱼般彼此追逐。
原来...我们都...只是...祭品......楚狂用最后能动的左手掐诀,想要引爆黄泉剑。但为时已晚,他石化的嘴角定格在一个苦涩的弧度,最后听见的是凌霄子本体从千里之外传来的狂笑。